沈星若那晚的眼泪让他心痛难抑。
她崩溃大喊“不要他”，也让他生出害怕来，他竟也不敢再去找她，怕自己让她伤心，更怕她这一回冷静地告诉他，她不要他了。
所以他只能待在这院子里。
这几日骆平安一直有留意初晴院那边的情况，得知沈星若也没出过门，云澈心中庆幸她没出门。
她不走，起码是对他没有生气到了极致吧？
但另外一边，云澈却也更担心，怕沈星若这样憋着自己，憋出个好歹来。
以前沈星若有心事不会憋着，她都会和自己说。
然后自己再耐心地开解劝导她。
如今却这般排斥抗拒他……
这让云澈生出了浓浓的无力以及无措。
他是早慧之人，看人看事眼界都比寻常人更高，因为看的更清楚，所以心性更冷清。
如今他看不懂沈星若，心里竟也生出了七情六欲，患得患失了起来。
云澈垂眸，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素银八卦镯。
他原是想替她重新戴回手腕上，她必定高高兴兴，笑得娇甜满足，可现在她根本不想理他。
云澈沉重地叹了口气，心中十分压抑难受。
“世子！”
骆平安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郡主她出门了。”
云澈的手一收，捏紧了掌中素银镯子，“在庄上走动吗？还是……”
“让人备车去了马场。”
“……”
云澈沉默片刻，起身下了床榻，“知道马场方位吧，去瞧瞧。”
他和骆平安去寻了山庄管事，借了两匹马前往马场。
到时阳光正好。
明明都已经快五月，但这马场还是草长莺飞，一片生机盎然之色。
沈星若正站在草场中，两个高大健壮的马奴牵着一匹白色骏马候在一旁，几个劲装的护卫双手负后立在不远处守护。
沈星若抚了抚白马的马鬃，握紧马缰，利落地翻身而上，慢跑起来。
她今日只梳了最简单利落的高马尾，戴着款式英气的发冠和簪子固定马尾，发丝随着她策马奔腾起落飞扬。
云澈以前也曾见过她骑马。
只是感觉，那时候她骑的端正谨慎，如今却似带着几分散漫随意……
云澈忽然想，以前的她太过认真了些。
认真到随时都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她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松弛，因为旁人挑剔的眼神和话语。
她看似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实际上心中却很在意很在意。
她足够优秀，有一般十七八岁的姑娘没有的能力，却其实比一般的姑娘过的辛苦。
身体辛苦，心灵也辛苦。
那时候他觉得，不干涉她就是对她好，他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予陪伴和开解。
可是这两年在齐云山上，他不断回忆曾经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忽然觉得自己那些陪伴和开解，好像无形之中成了她的压力。
他想起沈星若说“会努力”。
努力什么呢？
努力做个好姑娘。
努力配得上他。
可是为什么要做好姑娘，为什么就得努力去配他？
他甚至仔细地思忖过，以前给的那些偏爱，陪伴，好像是觉得沈星若会喜欢那些，会需要。
他疼惜她，所以就下意识地给她那些。
他也的确如沈星若说的那般，曾经思考过，是否是因为缘法……
他修的心经告诉他，要顺其自然，不要随意地预设一生之事，一辈子很长，变数很多，能握住当下就已经是最好。
当燕离把她带走，他遍寻不到。
又因师父批命之事，他便以为自己命中没有她，她只是过客。
所以他回到齐云山上，见过师父之后，有那么几日是真的决定放手了……
可他无论念多少遍清心诀，都没有办法清静。
他的心静不了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辈子也很短很短。
眨眼白驹过隙——
他也有了想握紧的执念。
他发自内心地想见到她，想和她能有一辈子，而非只是因为疼惜她，顺着她的心意去关爱她。
那天晚上她那样崩溃和伤情，他与她说不找她是以退为进，谁也不知道他当时的心虚、恐慌和畏惧。
是否因为他曾经生出了放弃的念头，所以也就真的错过了？
可是、可是——
云澈下意识地朝前迈了半步，似乎想走近她两分。
只是马蹄飞扬，眨眼的时间奔远数丈。
他这两步赶不上。
云澈觉得心中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那石头还在不断地下压。
压的他心痛，压得他窒息。
云澈的手忍不住抚在了心口位置，眉心不自觉地拧起。
“世子……”骆平安快步奔到云澈身边扶他，“您——”
“没事。”云澈低低地咳了一声，“我没事。”
马蹄哒哒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澈微微抬头，看到沈星若策马而来，停在他面前不远处。
她那清幽幽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探究，迟疑地看着他，不像是以前那样看到他时满眼星辰。
云澈压抑地笑了一下，心里疼的更加厉害。
他重重地吸气，身子也忍不住朝前倾。
“世子！”
骆平安失色，上前扶他。
沈星若也愣了一下，赶紧翻身下马跑过来，“你怎么了？”
云澈定了定神，推开骆平安扶过来的手，握住了沈星若的手臂。
他控制着力道，尽量让自己不要失控地捏疼了她，“星若、你还喜欢我吗星若？”
“……”
沈星若错愕，嘴巴张张合合，飞快地看了骆平安一眼。
他怎么当着别人的面问这个？
云澈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沈星若另外一条手臂：“你不想要我了吗？”
“我——”沈星若张开嘴。
云澈笑着问：“真的不要了？”
看着云澈眼底那些压抑的疼痛、紧张、期待、绝望……
沈星若的心像是被人捏住了，只是骆平安就在一旁，身后还有马奴跟过来查看情况，而且云澈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沈星若没法回答，扶住他说：“你先回去吧，等晚一些我回庄上，我们再说。”
云澈眸光深深地看着沈星若，忽然低咳一声，有血渍顺着唇角滑落。
沈星若脸色大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