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响起了脚步声。
沈星若朝外看了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让你久等了……请坐。”
“谢谢。”
卫焱是有些拘谨的,因为沈星若好像很随意很淡漠,这反倒让卫焱更加的拘束,坐下之后背脊都微微绷着,“听说公主最近午睡时间越来越久,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我很好。”
沈星若等婢女上了茶,客气地开口:“这次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明摆着不愿意寒暄了。
卫焱暗叹口气,心底有些微落寞,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我办事路过这里,然后顺便给你送东西来的,这个……”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十分小巧的莲花纹玉匣,拉出小匣子,有沁人心脾的香气飘浮而出。
沈星若身后的小丫头“哇”了一声,“好香!”
沈星若眉心几不可查蹙了一下,眸光淡淡地落在了那莲花纹上,“是很香。”
“这是我母亲让人制的香膏,市面上没有,母亲说很是养容,便让我带了一份来送给公主。”卫焱把玉匣子朝着沈星若面前推了推。
“谢谢。”
沈星若收回了落在莲花纹上的目光,手指点在那匣子上,轻轻将它推回卫焱面前。
卫焱愣了一下:“怎么了?”
“很感谢你的礼物,只是我并不喜欢香气馥郁的香膏。”沈星若歉意地说道:“你还是带回去,送给喜欢这样香膏的人。”
卫焱双唇微张,“我……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香,我让人重新制。”
“不用。”沈星若摇摇头淡淡笑道:“我很随意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不必为我琢磨这个。”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卫焱自小到大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极少有人拒绝他。
而他在沈星若这里却是踢到铁板,难免就有些不甘心,忍不住说道:“怎么不用?因为是公主,我才如此用心,我——”
他到底是没法把心里的喜欢冲口而出,话到此处忽然卡住了。
沈星若垂眸:“以前有人帮我做过香膏,我也只喜欢他一个人做的香膏,这辈子不会喜欢别人做的了。”
“……”
卫焱剑眉紧拧。
她有喜欢的人?
是了,他怎么忘了,现在的晏瑾初是以前庆国天策上将幺女沈星若。
这件事情陈国百姓不知,但陈国皇室中人以及贵族却多少知道些内情,卫焱也知道。
卫焱甚至知道沈星若那时候有个快要成婚的未婚夫君。
可是沈星若如今已经是陈国公主,那个人也从未出现过,他们两人终归是不可能了。
卫焱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却没想到沈星若对那个人还是念念不忘?
从小都没有试过什么东西要不到,卫焱很难死心。
……
山中如旧。
待在这齐云山上,云澈感觉好像过了好多好多年了,可是水杉黄了两次,山下村庄的爆竹也响了两次。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慢的让人压抑,让人生出了心火。
他抬眸看了水潭良久良久,起身迈步上了山道。
一路上遇到的小道士都恭敬地朝他行礼,呼唤大师兄。
云澈淡淡的颔首算是回应。
到了自己常住的小院内,云澈拿起一边的花锄和水壶,仔细地照看院中那些独特的紫色小花。
这一年多他的日子和过去的十年一样。
山中修炼几个月,回江陵处理事务几个月。
以前觉得简单舒畅,游刃有余的生活,现在不知为何忽然变得枯燥起来。
这几日他总是无法静心。
清心诀和静心诀都无法让他安静。
他半蹲在花圃之前,深邃的眼眸盯着那紫色的小花,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神思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世子!”
一串脚步声响了起来,骆平安快步跑进来,气喘地说道:“找到了!”
云澈眼眸微闪,发现自己给花圃浇多了水,他却顾不上处理,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骆平安:“哪里?”
“芸台山……山庄!”
骆平安喘了口气,“郡主现在就在那里!”
云澈丢下水壶和花锄,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和狂喜,缓缓出声:“那就走吧。”
*
卫焱没有离开芸台山庄,庄内院子多,他住下了。
沈星若话说的清楚,他又不是随便的路人甲,沈星若也没法赶他走,便想着随他吧,自己的态度表达的很清楚,等他看明白了,也便想通离开了。
这一年多来,沈星若做了那些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事情。
做菜,雕木,刺绣,跳舞……
桩桩件件都试过。
一开始的确兴致极高,但渐渐的好像也枯燥起来。
她还是让人整理了一处很宽大的地方做练武场,然后每日练剑、射靶,隔两日还要骑马出去走动走动。
燕离知道之后,让人直接买了芸台山下十里外的一处小马场,重新修缮整理,供沈星若玩乐。
练剑、射靶、骑马。
这些曾经为了讨好别人努力学习的东西,仿佛是沁入了沈星若的骨血之中,好像……现在做起来也是舒畅的,并没有那么抵触。
沈星若想起云澈以前说过要顺其自然,不必勉强。
其实说的很对。
喜欢就喜欢,想做就做。
也不用非要分出真正喜欢和被迫喜欢的来。
有些事情不需要意义,她在不妨碍别人的前提下,又自己开心,那就好啊。
今日又是十五,山下城中有庙会,人越会很多。
沈星若喜欢清静,所以大半时间都窝在山庄里面发霉,但偶尔也想热闹热闹,就会下山去逛逛庙会,体会一下人挤人的烟火气息。
最近她有一个多月没出过门了,这次很想去,便吩咐小婢女准备了一番。
出门的时候,卫焱竟早早等在门前,回头朝沈星若笑的爽朗,“我陪你去吧。”
“……”
沈星若抿了抿唇,不太想和他出去。
但自己又想去庙会……
沈星若叹了口气,只好骑上了下人牵来的坐骑,没多吭声,提了马缰朝前走了。
她琢磨着,完了给燕离传封信,让他把这人弄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