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狼从杂草丛中缓缓走出来,油绿的眼睛里流露出对猎物的兴奋和嗜血之色,獠牙森森,粘腻腥臭的唾液不断往地上掉落。
莺声和燕语两个婢女惊的软倒在地,颤声呼喊:“小姐、小姐——”
沈南雪背对着杂草丛,不知身后危险,只觉被她们连番大呼小叫打扰祈愿,心情有些糟糕的冷冷出声:“安静些。”
可这让两个婢女如何安静?
莺声和燕语眼看着那头狼朝着主仆三人缓缓靠近。
莺声哆嗦着捏起了地上的石块,燕语见状,赶紧抓来一旁的一截枯枝,同时朝远处大喊,“来人、快来人,救命——”
她哪知狼这种危险动物,你不动它不动,你越是紧张反抗,它才要凶狠攻击。
这一声叫喊惹来饿狼生扑,冲上去便朝着莺声和燕语撕咬起来。
两个婢女柔弱肢体哪里能挡得住饿狼的攻击,片刻功夫左右歪倒,都受了伤。
沈南雪此时已经听到动物嚎叫之声,一转头便觉有什么扑过来,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面前,只感觉手臂上皮肉被刀生生割下来一般的剧痛袭来。
她的身子往后倒,头撞上了祈愿碑,发出砰一声巨响,倒在地上浑身无力,视线也逐渐涣散模糊。
只瞧着那眼睛绿油油的饿狼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隐约间,沈南雪感觉自己被人牢牢抱在了怀中,似乎……听到云灏呼唤她“雪儿”,一声一声凝着深浓的担忧和急切。
*
沈星若和云澈随着那青衣僧人进了一处禅院。
这处禅院十分干净,院内还养了一些花草,看起来可比先前沈星若和云澈两人停留的那处禅院雅致许多。
青衣僧人带他们进来后便离开了。
禅房门前立着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老仆,瞧了云澈片刻,迟疑地问:“不知公子贵姓?”
“江陵云澈。”
云澈徐徐出声,朝着禅房施了一礼:“前来拜会姑丈。”
那老仆错愕一瞬,似乎有些意外云澈的身份。
禅房内与此同时传出一声清淡的笑,“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你,进来说话吧。”
守在门前的老仆低头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动作。
云澈带着沈星若进了禅房内。
一进去,沈星若便嗅到香灰之气,不浓不淡,不呛人。
禅房很大,分内外。
外间便摆着一张简单的方桌,桌上是粗瓷茶具,嗅茶水清香可辨别这茶不错,起码比方才送给他们的粗茶好上许多。
半月形木制月亮门做隔断,左右都是方格空档,摆着一些书典。
里头的罗汉床上,盘膝坐着个身穿青灰色素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续着胡须,眉目舒朗,品貌甚是儒雅斯文,一头乌发却两鬓带了几分霜白之色,发带纶巾,手握纸扇,一副幽居深山的文人雅士之感。
他的面前方桌上摆着棋盘,正手执棋子,落与棋盘之上。
待他落子定,他才侧脸看向进来的云澈与沈星若,在沈星若身上,目光略微多停留了两分,收起纸扇说:“坐吧。”
云澈和沈星若相继入了座。
沈星若不露痕迹地打量了这中年男子片刻,发现他五官轮廓的确和端郡王云灏有几分相似,气质也有些相同,不过云灏身在权力上位,眉宇之间偶有几分凛然之气。
这人身上却是没有。
“多年不见,你已经这么大了,如非你自报身份,我还真认不出。”霍彦君微微一笑,淡声开口,“听说你被赐了婚,这位想必就是容婷郡主沈姑娘了?”
“果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佳偶。”
云澈道了声谢,与霍彦君闲聊了一会儿后,才说:“这次贸然前来拜访,是有些事情想请姑丈为我们解惑。”
“哦?什么事?”
“多年前的旧事。”云澈徐徐开口:“承德元年,除夕年宴。”
霍彦君疏朗淡漠的眉宇之间,几不可查地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目光就从沈星若的身上一扫而过。
看起来只是随意的一眼,可是沈星若却觉察出几分复杂深意,后背都紧绷了起来。
他真的知道点什么。
“承德元年除夕年宴上,发生了一件与沈夫人有关之事……姑丈可否告知?”
霍彦君沉默了一阵子才说:“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况且,既是旧事,如今就算知道了那些旧事又能怎么样?”
云澈说:“求个真相。”
“……”
霍彦君眸光微敛,“我想想。”
沈星若一颗心立即就被吊了起来。
沈星若很想立即追问,只是她与霍彦君并不相熟,而且也怕穷追不舍反倒让他不愿多说,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可等了良久,霍彦君却只盯着面前的棋桌,半分都没有要说的意思。
沈星若再也耐不住,一下子站起身来,“您若不想告知,索性刚才就装聋作哑说不知,何苦将人吊了起来又欲言又止。”
她猜测那年宴上梅氏被玷污之事恐怕和镇国公主有些关系。
霍彦君虽然看着一派清风朗月的姿态,可他到底也是镇国公主的驸马。
因而沈星若猜测,他不愿说也是有几分维护镇国公主之意。
沈星若不禁讽笑开口:“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我知道了,我又能把她怎么样?”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无非是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要过这样的日子,我想求个答案,得个解脱罢了!”
“星若。”云澈低声劝慰:“给姑丈一点时间吧。”
沈星若也意识到自己太急切无礼了些。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好。”
沈星若离开之后,云澈起身给霍彦君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
霍彦君神色复杂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他没想到,先找上他的人是云澈,更没想到他们会询问当年之事。
承德元年除夕年宴之事他的确知道。
甚至这些年他都十分关注沈家之事,得知后来那个孩子的处境,也曾心有伤怀,这才在方才云澈问起的时候欲言又止。
只是,也不知是否装聋作哑的时间太久了,忽然被人询问,竟有些惶然。
霍彦君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面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