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脸色沉了沉,如何没听出宋珂芸语气之中的轻微挑衅和针对。
宋珂芸这是说自己有眼无珠,不识宝物。
可谁又知道她的痛苦?
她今日本也不是来和宋珂芸做口舌之争,更不是来看沈星若的。
她接下去没有再说话,宋珂芸也便没有继续逞口舌之快,笑盈盈地邀了梅氏和沈南雪进去。
沈南雪今日穿一件窃蓝色蔷薇裙,精致的妆容,发髻之上戴蔷薇花冠,清冷又贵气。
她也如同梅氏一样,从进来之后淡淡扫了沈星若一眼,便再没有一丝眼神落到沈星若的身上,仿佛多看沈星若一眼,她自己便要掉了身价一样。
沈星若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自是懒得理她。
今日是赏花宴,在江陵别馆的花园内设了宴席。
众人看到宋珂芸和梅氏一起过来,都围到了近前寒暄笑谈。
梅氏当年在京城便极有名头,如今丈夫身居高位,女儿嫁得好,儿子娶的好,也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眼红,她难得参加一次宴会。
自然有不少人凑上前去混脸熟。
梅氏常在病中,也习惯了清静,骤然围过来那么多人,一下子叫她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一般。
况且心情并不算太好,免不得就有些客气敷衍之感。
有明眼人看出梅氏并不愿意多寒暄,客客气气地退下了,之后一个两个其余人都默契的退下去。
宋珂芸和梅氏不一样,她性子爽快热情,无论与谁都能很快聊在一起。
她的身边简直是一片欢声笑语。
她还时不时地与旁边夫人夸赞沈星若,言语之间全是喜欢。
“我家星星漂亮吧?”
“你看这小手,常年拉弓射箭,这手竟然嫩的和水葱一样,哎呦,羡慕死我啦!”
“还有这脸蛋儿,也和剥了壳的鸡似的,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呀。”
“听说女皇陛下还让她演练过军械,那天策军中两营统领可都是女皇钦点的啊,这满天下,是不是只有我家星星有这样的能耐?”
“最要紧的啊,是在营中英姿飒爽,在我面前又乖巧听话,还会做好吃的呢,谁能不喜欢!”
“我呀,真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到京城来,早点看到她就能早点疼她啦!”
众人纷纷附和着笑起来。
也不自主地跟着夸赞了沈星若两句。
沈星若被宋珂芸夸的有点脸红,旁人的夸赞,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毕竟她知道,那些夸奖未必是真心的,只是给宋珂芸面子而已。
但她还是客气地一一道了谢,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就微笑以对。
宋珂芸最后才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梅氏,笑眯眯地说:“不过这都要多亏了沈夫人,不然我哪里能得这样好的儿媳。”
梅氏瞧她们围坐一团,而自己和沈南雪孤零零的,又看沈星若被人围着夸赞,心中不忿。
这场面,以前总发生在沈南雪身上。
那时候沈星若都不知道在哪。
可如今反过来了。
她心中自然是一片郁闷不悦,但面上总是维持三分礼貌的笑容,“王妃喜欢,是她的福气。”
宋珂芸笑的眉眼弯起来,颊边两个梨涡浅浅显露,牵着沈星若的手,那姿态,要多满意有多满意。
这宴会,沈星若俨然是众星捧月的姿态了。
沈南雪心情也有些糟糕。
她轻轻扶住梅氏手臂问:“娘,您说她会来吗?”
“我递了信,她大概率是会来的,不过她就算不来,公主府那边也安顿好了,影响并不会大。”
最好是会来。
如果镇国公主来了,那么势必到那个时辰她就回不到公主府上去,成事的概率更多。
沈南雪点了点头,想到某事,她慢慢地捏住梅氏的衣袖,越抓越紧,眉心也逐渐拧紧,极为浅淡的不甘和痛苦,从眼眸之中闪烁而过。
梅氏看着自己皱起的袖角,柔声说道:“你如果反悔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沈南雪却坚决地摇头:“就这样。”
“你……哎。”
梅氏轻叹一声,心情也转为沉重。
不远处,沈星若坐在宋珂芸身边,心里却有些狐疑。
她方才见梅氏母女看了她两眼之后低头说话,下意识地就读了她们唇语。
镇国公主会来?
什么反悔?
收手?
这两人打算干什么!
“咦,这边怎么有个小门呢?”
这忽然一声,让夫人们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花树缝隙之中,的确有个棕漆双扇木门,半掩着,不知那门后是何样风景。
宋珂芸笑道:“隔壁是星星的郡主府,开道门方便我时常去看她的。”
众人都点头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宋珂芸对沈星若的态度,不像是婆母和未来儿媳,倒更像是亲生的母女。
不远处,阮夫人和阮瑶华也是孤零零地坐着。
准确来说,梅氏母女是脸色冷清所以大家不想自讨没趣,便离她们远了一些,阮夫人母女,却是专门躲开了的。
宋珂芸前两日登了阮家的门,见过阮家老夫人和几房夫人,表达了歉意。
楼家那边,也是宋珂芸代为走动。
楼阮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如今经宋珂芸走动之后,婚事就这般稳妥下来。
阮老夫人认为现在事情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对宋珂芸也十分感激。
除夕那件事情,阮瑶华在金雀卫衙门待了两日就被送回了阮府。
因为那两桩大火,死了百十号人,之后又是忠勤伯府罪连满门,姚廷牵连出了许多丑事恶事。
京中百姓的注意都被这些引走了。
因而留意到阮瑶华的人便少。
但即便是少,也有一些人知晓阮瑶华进过金雀卫衙门,知道她当时从姚廷那宅子被人拿住的时候,衣裳破败不整。
便有人恶意揣摩她已不洁。
多少是有些风言风语的。
所以,如果宋珂芸不管这事,那么阮瑶华婚嫁之事定然艰难,就算是能嫁出去,也选不到一个好夫婿了。
今日宴会,阮瑶华本来也不打算出来,但阮老夫人坚持要她出来。
一方面是她须得出来走动,另一方面也是要阮瑶华散散心。
姚廷之事本是无妄之灾,阮瑶华越是躲藏,那些暗处的污秽之语便会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