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给沈星若安排的那个房间还需要收拾,因而沈星若领了官服之后便离开了军器监。
七品军器监丞官袍为浅绿色,腰束银带九銙。
沈星若接了诏令之后便送去了自己的尺寸,但如今这衣服瞧着还是有点宽大。
沈星若带回去,打算让琼月稍稍改一改。
她除了军器监丞这个职务,当初还加封了致果校尉。
致果校尉本是个散官闲差,只是镇国公主诏令上有命,因她箭术不错,所以要她协管神弩营。
她便也须得前往神弩营一趟。
管不管的且先不提,面是要露的。
神弩营在京郊二十里外,营中有八千弓弩手。
沈星若在营前下马,向守卫说明身份和来意,便被守卫引着向营内走:“秋统领现在在校场上。”
沈星若点点头,走过宽敞的前营,还未到达校场便听到前方传来士兵作训的声音。
不管是喝喊之声还是步伐都整齐划一,可见训练有素。
沈星若在春城时曾见过沈南潇训练步兵方阵,因而对这军营士兵训练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视线。
神弩营的统领叫做秋今歌,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冷酷男子。
沈星若被带过去之后,他只冷冰冰地瞧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一直盯着神弩营士兵训练。
沈星若默默片刻,很是懂事地说:“既然统领忙着正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秋今歌很冷淡地“嗯”了一声。
离开神弩营后,琼月忍不住比划:他有点目中无人。
“无妨的。”沈星若笑道:“反正也不和他共事……这个秋今歌大哥以前与我说过,武举出身很有些本事,一路靠着自己挣功劳做到神弩营统领。”
“他有能耐,自然看不上我这样受公主破格提拔的。”
“况且协管神弩营是官话,挂名的,神弩营有统领一名,千户副统领八名,还有其余那么多大小武将,哪里需要我插手协管。”
琼月点了点头,又比划道:小姐也有真本事。
沈星若一笑:“这些都不重要,跑了一天我累爆了,我们赶紧回去吃饭休息!”
……
沈星若回到容婷郡主府上时,瞧见角门那里停了两匹坐骑,顿时就眉开眼笑。
那是沈南潇和聂雄的坐骑。
哥哥来了。
她进府的时候脚步都轻盈快速了许多,要琼月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到了揽星斋前,李娘子走出来:“少将军——”
“我知道了,劳烦李娘子帮忙准备晚膳。”
李娘子笑着说:“早都准备好了,只等郡主回府。”
“那就送来吧。”
沈星若笑盈盈地进到院内,却见沈南潇正立在窗口,瞧着廊下一株绿色植物出神,面色不是很好看。
沈星若笑容微敛,哥哥心情不好?
“你回来了。”
沈南潇朝她看过去,眨眼时间脸上阴郁之色已经收敛,甚至唇角还勾动些许,露出个笑容来。
只是眉间依旧深锁,那笑容也有些勉强。
“嗯。”
沈星若猜测着沈南潇心情不好的理由,提着裙摆进到屋内,“哥,你几时来的?”
“刚到一会儿。”沈南潇过去桌边坐下,抬手招呼沈星若也坐,“你今日去军器监感觉如何?”
“挺好的,同僚们都很客气,给我单独一间房,正在整理,应该需要两三日才能收拾好。”
“那兵部和神弩营去过了吗?”
“去了,致果校尉虽然是个散官但也是武职,我知道武职就任都是要报备的,离开军器监后顺路就过去了一趟。神弩营是下午去的,见了他们的统领秋今歌。”
“那就好……京中官场关系网错综复杂,在这里做官相比于在边关掌管粮草军械要难的多。能力都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懂事,知进退。”
说这后面半句话的时候,沈南潇明显眉心拧的更紧,语气之中带着微不可查的烦躁。
只一点点,却让沈星若感觉到了他的言不由衷。
这话也的确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沈星若想起,哥哥以前曾与自己说过,一个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有能者事竟成,就如秋今歌那般,年纪轻轻就靠着自己的能力做到统领,德才配位。
而那还是四五年前的事情,如今哥哥倒也圆滑起来了,教她要懂事,要知进退。
她知哥哥是为了自己好,乖顺地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心中却大致猜到了沈南潇心情不好的缘由。
怕是为朝中处置奸细之事吧。
她虽然没有主动过问,也没让人追查,但心里却是有数的。
袁鸿飞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最后却说证据不足只判了流放,就这么放纵过去了,而边关因他通敌死去的将士亡魂如何安息?
那些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家庭又去找何人诉说苦难?
沈星若微咬唇瓣,只觉心中愤懑不平。
既替将士寒心,又恼朝廷不公,更为哥哥忧虑奔走这么久,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而不甘。
只是沈南潇素来不与她多说朝堂事,即便是在春城时,她也是负责粮草和军械,多在后方,如何作战如何部署,沈南潇都自有主意。
这让沈星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宽慰他。
这时李娘子和琼月送了饭菜进来。
沈星若暂时压下所有心思,与沈南潇一起用晚膳。
期间沈南潇又叮嘱了她一些去军器监之后应当留心的事情,沈星若都认真听着,乖巧应下。
等晚膳用罢,沈南潇站起身来:“我要去隔壁一趟。”
沈星若点点头,想他应该是去找江陵世子商议什么吧。
沈南潇却又说:“未免旁人瞧见,我会直接从你这里过去。”
沈星若呆愣一瞬,“从我这里直接过去,是翻墙过去吗?”
“嗯……往后几日都得这样,你下午忙完了早点回府,替我掩护一二。”
“……”
沈星若张了张嘴,点点头说“好”,而后便送沈南潇到了两府相连的青瓦白墙边上,沈星若指了指墙,自己坐到亭子里去,“哥哥去吧,我等你。”
沈南潇颔首,身形一跃,已经落到了白墙另外一边。
沈星若看着那道青瓦白墙,忽然蹙起好看的眉毛,低喃道:“奇怪……两府之间竟然是一道墙隔着,难道不该是中间一条窄巷,各府有各府的围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