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怒喝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真是反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错全是儿女的。”沈星若嘲讽道:“你们永远没有错,是我,做了你们的女儿竟然没有求神拜佛日夜感恩。”
“我没有感激你们去了半条命把我生下来,让我从小受尽你们冰冷无情的态度,让你们用最尖酸恶毒的语言来对待我!”
“是我不识好歹!”
沈靖被这一番话砸的面色铁青,脑中嗡嗡作响,“来人、来人,把她拿下!”
此时府医已经气喘吁吁地赶到,进去为梅氏诊脉查看。
屋中其余下人全部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周管事站在廊下欲言又止,又终究没敢多言,悄无声息地快步离开了。
沈靖的贴身长随初一冷着脸带人进来,两个府兵一左一右上前抓向沈星若的手臂。
沈星若怎会束手就擒!
她快速起身,三两下将那两个靠近自己的府兵打翻在地。
“学了几招花拳绣腿,便敢在为父面前一再动手,是不是觉得为父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样?”沈靖冷笑:“你们不必客气,把她抓住!”
随着府兵应下一声“是”,更多带刀配甲的府兵冲进来。
沈星若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下被逼的节节败退,只能从窗口窜出去。
到了院内之后,她没了顾忌,也更能放开手脚。
那些府兵竟然近不了她的身,好几拨靠近的人都被打翻在地。
观梅苑院内的花草植物以及摆设眨眼功夫就便砸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沈靖眉毛拧起,脸色发青。
这么多的府兵竟拿不下一个小姑娘?
“二小姐住手!”
就在这时,初一喝了一声。
沈星若回头看去,只见初一的宝剑架在琼月的脖子上。
琼月脸色惨白,手中的食盒已经掉下去,那些沈星若做好带来的糕点洒的到处都是,被府兵们踩成了泥饼,碎屑满地。
“别伤她!”沈星若朝初一喊了一声,丢开了那把从府兵手上夺来的刀,“我停手便是。”
两个府兵奔上前去把沈星若按跪在地上。
“你如此跋扈嚣张,不服管束,日后不知还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牵累我沈家。”沈靖冷声说道:“今日为父便请惩治与你,叫你好好记住教训!”
沈星若冷笑挑衅:“也不是第一次惩罚教训我了,直接来就是,何必说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
“是不是不说点场面话找够了理由你们心里不会舒坦?”
“你这个——”
沈靖额角青筋失控抽动,“如此嘴硬,好好好!初一,给我狠狠的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是!”
初一冷声领命,拿过领一府兵递上来的马鞭。
“呃——”
观梅苑的门口忽而探出一只脑袋来,一个身穿宽松请回袍子,头发用木簪子别成歪斜圆髻的女道士朝着院内所有人嬉笑出声,“这里挺热闹的哈。”
沈靖皱眉,“你是何人?”
“大将军!”周管事赶忙出来介绍,“这位是玄玉姑娘,是少将军的好友,如今就住在府上。”
沈靖冷声说:“既是贵客,就赶紧带贵客回去休息。”
周管事飞快地看了玄玉一眼。
玄玉则直接脚底抹油,跑了。
周管事看着院内情况,唯恐越求情状况越糟,只好快步跟着玄玉离开。
等到了花园僻静处,玄玉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插不上手,你们那个大将军浑身上下都是杀气啊,还有那个二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明知道人家生气了,不伏低做小认输求饶,竟然上赶着冷嘲热讽,这不是找死吗?”
“不行不行,我管不了!”
方才周管家看情况不妙,立即就想找人去请沈南潇回来。
正巧路上遇到了玄玉。
玄玉就自告奋勇说来瞧瞧,没准儿能帮上点忙呢。
结果毫不意外,这种事情除了沈南潇没人能插得上手,也没人敢插手。
玄玉隐约听到观梅苑那方向,已经传来马鞭抽打皮肉的声音。
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还快速缩着肩膀抱起自己搓手臂,“下手够重的啊,老伯,听说那个镇国公主府离得很远呢,你派的人走的又慢。”
“等他一来一回把救兵搬来,那嘴硬的二小姐得半死……”
“唔,我跑的能比那人快些……这几日你把我照顾的不错,我就做点好事吧,你告诉我方向,我去找他回来!”
周管事连声道谢,并指了方向,“东南方最大的那座就是镇国公主府,姑娘你——”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那邋遢的女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管事惊诧地揉了揉眼睛,似觉檐角处有人一窜而过。
风中传来女子轻飘飘的声音:“马上回来!”
……
观梅苑内,沈星若被押跪在一片狼藉之中。
沈靖已经进了厢房询问梅氏的情况。
琼月被另外两个府兵制住手臂,挣脱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初一手上的马鞭甩在沈星若的后背上。
如今已经入夏。
夏衫轻薄,几鞭过去沈星若后背已经血痕遍布,触目惊心。
琼月眸中泛泪,满眼愧疚。
沈星若却朝她虚弱地笑笑,眸中尽是温柔安抚。
啪!
又一鞭重重打下,沈星若身子失控地往前扑了些许,后又稳稳跪好。
她闭上眼睛,尽量把意识抽离自己的身体。
自小到大,祠堂罚跪,罚抄书,不许吃饭,雨中罚站……
在这家中,什么样的惩处她都受过,这点鞭子当真不算什么。
无非就是受些皮肉苦……
他们顾忌名声,总不会打死女儿,让外面的百姓议论他们心狠手辣罔顾人伦。
不过……
沈星若心底竟冒出个诡异的念头。
其实直接被打死了也好。
做沈家的女儿真的太累,太累了……
她做不好,也不想做了。
恍惚中似乎有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来。
感觉到押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忽然就消失了,沈星若费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神色担忧的眼。
“你怎么样?”那人焦急地问了一声。
沈星若眼睫忽闪,唇瓣开合:“哥哥……”
话音未落人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