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赫定定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底闪着灼灼的光芒。
袁初冉没去打搅他,低头慢慢咬着手里的粽子,她只以为薛明赫还得发一会儿呆,是以,嚼咽的动作放慢了许多。
少女没东张西望,只是兀自一口一口吃着粽子,显得很是认真。
忽地,一只修长的手擦过袁初冉的脸颊,替她捏走嘴边沾上的一粒糯米。
袁初冉宛如流星掠过银河般的弯弯眉际下,一双眼眸眨了眨,视线移到男人手上的白糯米,随即充斥心头的就是局促和羞臊。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都多大的人了,竟还会做出这等丢人之事。
“哥哥,我……”
袁初冉瞥到湖上的那只精美绝伦的船,飞快地扯开话头,
“时候不早了,我……我们快去坐船吧。”
少女舌头都打了结,一句话磕磕巴巴地说完,薛明赫桃花眼里掠过一点笑意。
某处多年无人侵扰之地,也因为她变得越发柔软。
“好,哥哥带初初去坐船。”
袁初冉胡乱地点了下小脑袋,就迈开步子朝湖边走去,薛明赫却是牢牢地牵住少女的柔夷,一言不发带着她向前走着。
目光落在两人十指交握的双手上,灯影下,女子柔柔笑着。
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纯白的玉兰花。
夜晚静谧,清风吹动湖面,两人泛舟于湖上。
船家头戴梭帽,他双手滑动船桨,小船便缓缓驶向湖中央处,速度把握地不快也不慢,叫人能悠然自得地欣赏湖上好风光。
船家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下巴处留了一缕胡子,他手下动作未停,
“娘子与郎君是刚刚成亲吧。”
袁初冉神色一怔,他们出来这一路,好似听到过旁人不止一次这么说了。
薛明赫并未否认,左右两人过不了几日便会喜结连理。
船家朗声笑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娘子与郎君这是上辈子就修来的缘分。”
薛明赫唇齿间咬着这两个字,带了些别样的缱绻,
“缘——分吗?”
袁初冉素日里再大胆,听着别人打趣,也露出了闺中女子独有的羞意。
往日沉默寡言的薛明赫时不时地会与船家搭上两句话,眸子却一直追随着身旁女子,仿若他一刻都离不开自己的“新婚妻子”。
袁初冉偏头看着岸上人们欢笑嬉闹,唇角不由自主地就扬了起来,忽地有什么东西落在脸颊边上。
轻轻地,痒痒地。
似柳絮拂面。
她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朱唇微抿了抿,又扫了一眼伫立在舟尾的船夫,见他背对着自己,这才瞪了一眼倚在船头的薛明赫,刻意压低了声音,
“登徒子!”
薛明赫扯着懒散低沉的声音反驳道,
“夫人此话不对,我们既是夫妻,做此等亲密之事,又有何不妥?”
袁初冉伸手捂住男人还欲说出更加非礼勿听的话,
“你明知道我们……”
还未真正地拜过天地。
她踌躇片刻,始终没能说出口剩下的话,薛明赫不以为意,他捉住女人的手,覆在唇上落下蜻蜓点水地一吻,
“初初勿要心急,我只会是你一人的夫君。”
袁初冉被这话震得都忘记要抽回手了,她眸光微动,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胡言乱语。”
她垂着头,男子那话分明是在直白地表达心中情意,可袁初冉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因为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要将她彻底淹没的落寞之感。
若薛明赫只是寻常人家的公子,这话听起来倒是还有几分可信。
但他是帝王。
平日里她尚且还能逼迫自己不去在意,可一旦从别人嘴里听到诸如此类的话,她就再也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
袁初冉在心里做了千百次的防线轰然倒塌,原来她的勇气也不过如此。
薛明赫自小便对人的情绪变化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故而袁初冉虽竭力掩住自己的不对劲,但他还是有所察觉,
“初初怎么了?”
袁初冉摇了摇头,勉强笑着,
“无事,约摸只是有些累了。”
薛明赫伸手点了点她的梨涡,
“笑不出来就不要逼迫自己,在我面前不用伪装。”
袁初冉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别人和她对着来,她定会梗着脖子不认输地怼回去,但若是她感受到别人散发出来的丁点儿善意,就再也绷不住故作冷酷的外表,语气不知不觉染上了哭腔,
“哥哥,你是我一人的夫君,可你不会只是属于我一人的。”
薛明赫稍显错愕,顿了一下,才伸手抚去女子脸上的泪珠,
“是我不对。”
袁初冉本是抽抽泣泣地小声哭着,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男人,眼里的泪花瞬间溢满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只以为男人这是默认了她刚刚说的话,竟是连哄她两句都不肯了。
长这么大,薛明赫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故而他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低低叹了一声,
“我一生一世只会有初初一个人。”
乍然听见这类似承诺的话,袁初冉眨了眨眼,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地,衬地她可怜极了,
“骗人。”
薛明赫将她按在自己温热的胸口处,那里扑通扑通跳着,震得袁初冉耳膜发涨,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这又能证明什么,你这里若是不跳,哪里还会好端端地坐在这儿。”
薛明赫将她搂的更紧了些,全然忘记了还在舟尾的船夫,他语气郑重,
“初初放心,我不会让你陷入那等两难的境地,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从前是,以后也是。”
男子声音低沉,掷地有声。
袁初冉漂泊无依的思绪忽然就有了归处,她翘起小拇指勾住了男人的,随即扣上了章,声音带着哭过后的鼻音,软糯糯地,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薛明赫嗯了一声,很是坚定。
船夫早就发现这对儿小夫妻闹了别扭,故而才转过身去,不叫他们感到尴尬。
瞥见他们依偎在一起,船夫嘿嘿笑了一声。
说开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