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白月瑶慌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起得猛了,身形晃了一下。
她扶着宓儿的手踉踉跄跄奔出去一看,果然瞧见太后身边的苏嬷嬷带着几个体型壮硕的宫女,甚至还有四名身形高大的侍卫,已经进了她的院门口,正往她的房间走来。
这么大阵仗,看来是非要把她带进宫不可啊。
怎么会这样?
娘亲不是说了会没事的吗?
爹爹不是已经进宫帮她求情了吗?
为什么还要带她进宫?
“爹爹和娘亲呢,他们在哪里,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进宫的,宓儿,去,你快去,把爹爹找来,你怎么不去?”
白月瑶摇晃了一下宓儿的手。
宓儿示意她抬头。
白月瑶随着宓儿的视线抬头看去。
白岩书和林秀云就亦步亦趋跟在队伍后头。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苏嬷嬷等人已经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苏嬷嬷冷眼瞧着她:“太后娘娘体恤,宽了你两日,如今时辰到了,白二小姐,请吧。”
不要,她才不要进宫,白月瑶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爹爹……”她看向白岩书。
白岩书却避开了目光,背着手站在院中的树下,就好像一个事不关己,只是过来看热闹的路人。
“娘亲……”白月瑶又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生母。
林秀云却只能红着眼眶看她,毫无办法,手中的帕子已经揪烂了。
这下白月瑶彻底慌了,哭喊起来:“不要,我不要进宫,我不要……”
她立即转身往屋里跑,打算把门关起来,谁都不让进来,进不来就抓不到她了。
“白二小姐。”
在她即将要把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嬷嬷唤住了她:“果然还是如此不懂规矩,太后娘娘好意让你进宫去学规矩,这是隆恩,你不好好接着竟还敢违抗,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那是会连累整个家族的。”
白岩书一听会连累到他,甚至是整个家族,再也不敢把自己当一个路人了。
都不用苏嬷嬷动手,他冷哼一声,吩咐刘管家:“去,找几个粗壮的婆子来。”
刘管家的速度极快,很快就把人带来了。
“进去,把二小姐带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白岩书沉声下令。
“是。”婆子们撸着衣袖就往白月瑶那里走。
“啊,不要,爹爹,你不喜欢瑶儿了吗?你为什么不帮我?”白月瑶惊慌地喊叫,“啪”一声关上了门。
下一刻,一个婆子一掌就把门给推开了,把门后的两人全都撞倒在地上。
“啊,二小姐,你们不要动她,小姐身上还有伤啊……”宓儿爬过去想要护主,却被婆子一巴掌打得滚到了一边去。
宓儿看了白月瑶一眼,然后双眼一闭顺势就晕过去了。
婆子们的动作又快又利索,擒住白月瑶的两边胳膊,就把她连拖带拉给带了出来。
“爹爹,你帮帮我啊,你见姐姐攀上了璃王,就不要瑶儿了是不是?”白月瑶哭着挣扎。
“啪”
白岩书一个巴掌把她给打老实了。
“苏嬷嬷,小女就劳烦你了。”白岩书示意婆子把人交给苏嬷嬷。
苏嬷嬷一直都事不关己一般看着,就像是在看一出闹剧,此时才微微点头:“那老身就把人带走了。”
走了两步,她停下回头看着白岩书:“侯爷,往后教女,还是得要用点心思啊,璃王殿下,璃王妃,岂是能随意编排的,今日编排了殿下王妃,明日岂不是要编排到圣上太后身上去?”
白岩书哪里不知这是敲打:“多谢嬷嬷提醒。”
这一次,白月瑶也不知是被自己亲爹一巴掌给打怕了,还是认命了,竟然不再挣扎,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宫女带走了。
一直跟着到侯府大门口,看着人走远了,林秀云才敢哭出来:“侯爷,你不是进宫去求情了吗?为何瑶儿还是……”
林秀云捏着已经撕成两半的帕子抹了一下眼泪:“瑶儿脑袋上还有伤啊,若是一个不慎,瑶儿就……就……若是瑶儿的脑子出了问题,成了傻子,往后还怎么嫁给明王?”
她嘤嘤啼哭起来。
她很清楚什么才是能钓动枕边人的饵。
自从璃王伤了腿,明王就是这么多皇子当中实力最强,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白岩书盼着成为明王的岳父,已经盼了很多年。
白岩书看她哭得心疼,却也没像以前那般过去搂着她安慰,只是负手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你以为本侯不担心,不想救瑶儿?本侯昨日都见到太后了,都差不多要把太后说动了,谁知璃王却在那时候进宫,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太后,一定要瑶儿进宫去学规矩,你让本侯怎么办?”
林秀云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层。
她如何都理解不了,白沄婳区区一个草包废物,怎么就如此得太后与璃王的心?
进宫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走了没多久却停了下来。
苏嬷嬷问:“发生何事?”
一个宫女走过来,掀开车帘禀报:“回嬷嬷,前头是璃王府送聘礼的队伍。”
苏嬷嬷点头:“靠边等着吧。”
“是。”
车帘放了下来。
白月瑶眉头紧拧,璃王送聘礼的队伍?
她偷偷掀开了窗口的帘布往外看,路上那些抬着绑着大红花的箱子的,确实是璃王府的下人。
她偏头看了一下,前面看不到头,后面也看不到尾。
“哇,白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啊,你们看这聘礼,比我家盖房子的砖块都多。”一个华衣妇人对身边的两位妇人说道,那话语里带着明晃晃的羡慕。
“是啊,方才已经过去三十三担了,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天啊,整整四十八担,浩浩荡荡排了这么长的一路,若是当年我有这一半,不不,四分之一的的聘礼,我能高兴得昏过去。”
“呵呵,你们知道早前白大小姐退还明王聘礼的事吧,这两厢一比较,看不看重就很明显了是不是?”
“谁说不是呢,虽说璃王殿下伤了腿不能行走,但是他甚得圣上与太后的宠爱啊,而且他向来不近女色,身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嫁给明王还不如嫁给他呢,这一回白大小姐定会幸福的,哎呀羡慕死了。”
几位妇人的谈话悉数传进了白月瑶的耳朵里。
她又恨又气,白沄婳这个贱人一定要死。
白沄婳一方粉白丝帕蒙了面,站在路边的树下,看着长长的队伍一担一担地把东西送进将军府去。
她再次想笑,喜欢与不喜欢果然很明显,明王那厮甚至连假装都不愿意假装。
她不相信璃王对她有情,但至少他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没让旁人觉得她嫁给一个瘸腿王爷就是落魄,就会余生不幸福,这一点就比明王好上了不知多少倍。
不过,她也皱了眉。
她没有办法能让太后撤回懿旨,也没有办法让皇帝不惦记将军府,也说服不了璃王不要娶她,更下不了手去杀了璃王。
看来,嫁给璃王这事,已然成了定局。
璃王啊,只愿你不要像宫离彦那厮一般狼子野心,诡计多端。
不然,这事不好解决啊!
这门亲事本就非她所愿,还要让她守在那里看着聘礼进府。
哼,她才不愿意呢。
“走吧。”
白沄婳吩咐熙越一声,转身的时候,不期然瞧见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也看到了她,就算蒙了面,可从她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也认出来是她。
目光对上,火花四射。
白月瑶眸中满满的都是恨意,是那种深沉入骨,就算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解不了的恨。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白沄婳都不知她这种恨究竟因何而起。
按常理言,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姊妹,就算不是相亲相爱,关系差点的顶多像点头之交,再差的也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可不会怨恨到恨不得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
若真是这样,她瞧不起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到时弄死白月瑶的时候,她将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手软。
因为,白月瑶她不配!
白沄婳扯下丝帕,朝白月瑶露出一个灿烂到极致的笑容,抬手朝她摇了摇,用口型无声地道:“好走不送。”
她又戴上了帕子,转身走了,再也不看一眼身后气得快要炸了,发疯似的挣扎着要出来撕烂她嘴的白月瑶。
熙越亦步亦趋跟着,手中拿着一包刚买的蜜饯,递给小姐:“二小姐那是要去哪里?”
白沄婳捏了一颗蜜饯,掀开帕子丢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滋味,让她整个人都舒爽。
“你没看到她身边坐着的人?”
“看到了,奴婢瞧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那是苏嬷嬷。”
“苏嬷嬷……啊,太后娘娘身边的苏嬷嬷?二小姐这是要进宫去学规矩了?”
白沄婳螓首微点。
想起前生自己被带进宫去学规矩的记忆,白沄婳冷冷一笑,她等着看白月瑶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哈哈……”熙越高兴得想拍手大笑,却又顾忌这里是路上,人多眼杂,便又咬着唇忍了下来。
白沄婳带着熙越去了小院。
站在那两只石头狗前,白沄婳轻叹了一口气,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是未能完全接受神医去世的事实。
她也仅仅是愣神一会儿,便和熙越一前一后翻墙进去了。
她径直去了神医住的厢房,打开了衣柜,一柜的白衣展现在眼前。
神医不过才三十过一点,肤质白皙,身材容貌样样卓绝,平时又保养得好,瞧起来不过二十多而已,往往一身白衣出去,都会引来不少女子的注目,若非他对儿女情长向来无意,不然早就儿女成群了。
只是,这一辈子,就算他愿意,也再没了机会。
白沄婳挑了几身崭新的白衣,又挑了几样神医惯用的东西,和几本医书,又去书房取了几张银票,把东西打包起来,交给熙越拿着,两人就关上房门,翻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白沄婳想了想,又转身去了酒楼。
酱肘子,烤肉,烧鸡,烧刀子,每样都买了两份。
东西太多,她和熙越一人提着一些,就往将军府走。
出来半日,本以为璃王府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谁知,她一回来就瞧见了坐在听雪院中树下喝茶的璃王。
她拧眉,因着今日聘礼的事,让她不得不认清自己只能嫁给他的事实,她有些恼眼前的这人。
报什么恩,她要求他报恩了?
他的恩她都还没法报呢。
继续不近女色,继续做那生人勿近的杀神,太后一赐婚他就拒绝,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可也知道,若非他愿意娶她,皇帝必然不会退了她与宫离彦的赐婚。
她该恼的不是他,而是皇帝。
把东西都交给迎过来的柳絮和茯苓,她扯下脸上的帕子,转身去了宫辰渊面前,躬身行礼:“臣女见过璃王殿下。”
“快起来。”宫辰渊虚扶一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
白沄婳坐下,接过熙越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殿下过来,可是有要事?”
宫辰渊摇头,提壶给她添满了茶:“没什么要紧事,我来陪你去京兆府。”
白沄婳挑眉,他记得她今日要去接杨叔叔的尸身回来?
“今日是你……”她顿了顿,“你下聘的日子,你不会觉得不吉利?”
她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期待,自然不在意这些,可他不同,他是亲王,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会有很多人在看着,他没必要跟着去露这个面,惹人诟病。
“他待你如师如父,你想他早日入土为安,我希望你能如愿。”
白沄婳不说话了,他说中了她的心思。
“那殿下稍后,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她把茶杯放下,又想起这是他刚刚添满的,又端起来,一口饮尽,才转身朝屋里走去。
到了廊下,她瞥了一眼坐在美人靠上看热闹的两只鬼,眼神示意他们跟着进房。
叶尘站在璃王身后,看着白沄婳关上了门,才收回目光:“主子,大小姐给的药方,对你的腿伤药效显著,府医说,这世上再无一人能开出这样的药方来,昨日她又仅凭一己之力,救活了两位大夫都说无能为力的李麟泉,想来大小姐的医术不低,若是请她去……”
宫辰渊抬手阻止了他再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她待本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