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女鬼当即转身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腰板挺直,收起了嬉皮笑脸,还真有那么点儿为人师表的正经样子。
“事急从权,也不用择什么黄道吉日了,咱们的师祖爷都远在九天之外,你拜了也没用,你的诚意他们都收不到,你拜我一个就成,来,倒茶吧。”
神医也看出了,眼前这个神神叨叨的女子跟他一样,是一只鬼。
婳丫头要拜一只鬼为师,也不是不可,有时候人反倒比鬼还可怕,鬼反而比人还良善,况且这个女鬼真的有办法救六小子也不定呢。
是以,神医并未阻止白沄婳拜师,反倒是他也有了收徒的念头。
做了两世人,首一次拜师,也不知要走什么流程,师父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吧。
白沄婳快步来到桌前,为显得有点仪式感,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方才因为赶路而有些乱的裙摆,然后摸了摸茶壶,还是烫手的,想来是方才丫环给她准备的。
她提壶倒了一盏茶,双手举着茶盏,在女鬼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乖徒儿,快起来吧。”
女鬼接过茶盏,打开了杯盖,将茶盏上方飘出来的香气吸了进去,便算是喝了这一杯拜师茶。
拜师之礼是庄重严谨的,虽然师父不怎么靠谱,也没什么仪式,但是她作为徒弟的,不能也跟着没了分寸。
白沄婳虔诚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才起身。
只是她起身的那一刻,便莫名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女鬼站起身,她的身量比白沄婳高出了不少,两人面对面站着。
她手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双手食指并拢点在白沄婳的眉心。
力道不重,却把白沄婳点得浑身一震。
她感觉脑海中多了一些东西,想要细看清楚,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一团东西就像是蒙了一层浓浓的雾。
片刻,女鬼收回手:“好了,救人要紧,也没法等你学个三五年道法再授箓了,为师已经把咱们师门的法箓打入你的识海,到时,你法力到了,它自然就明朗了。”
白沄婳点头,原来那一团浓雾竟然是法箓。
“师父,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我六表哥。”
女鬼累得不想动,寻了一把有椅背的椅子毫无仪态地瘫坐上去:“你先让人取来符纸与朱砂,定要上好的哦,不能是次品。”
“好。”
看着师父更加苍白的面色,白沄婳将师父的好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
她转身往外走,一打开房门,门外守着的众人立即将目光投向她。
院中的凉亭里,外祖母与璃王正面对面坐着饮茶谈事,大舅母和阿娘陪在旁边,也不知谈得怎么样了,几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
见她开门,一个个都转头看着她。
白沄婳朝他们摇头示意,表示事情还没处理完,然后安慰了一直站在廊下的二舅母一句:“放心,六表哥会好起来的。”
梁氏的眼泪就没停过,她相信婳儿说能好,那就一定能好,“是,一定能好的,我绝不进去打扰你。”
富春一直陪着梁氏,也是担心她一时着急就冲进去了,此时见白沄婳出来,赶紧上前两步:“表小姐,可是需要什么?”
白沄婳螓首微点:“嗯,你去取一些符纸与朱砂过来,府里没有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买,千万记住,只要上好的,宁愿多花点银子,也不能以次充好。”
“是。”
富春福身,转身快步去了。
平常人家又不修仙问道,哪里会准备这些东西,只能出去买,富春不放心交给旁人,便亲自坐了马车去的。
符纸朱砂还没来,但是六表哥的伤势得先处理一下。
白沄婳重又转身进去了。
那扇轻轻合上的门,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宫辰渊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水饮了一口:“婳儿要本王告诉诸位的事,本王已经说完了,神医的死已成事实,诸位还请节哀,明日便可以去京兆尹府将神医带回来入土为安了。”
他放下茶杯,抬头看了李青萝一眼,然后视线再度落在老夫人脸上:“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婳儿肯定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只有本王替她说了。”
听到这里,熙越哪里还猜不出璃王要说的是什么事。
她四岁就跟了小姐,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小姐,她知道,接下来璃王要说的事情,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老夫人和夫人知晓的。
“殿下,小姐说了那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她会自己处理好的,殿下请安心,奴婢代小姐谢过殿下了。”
说完,熙越朝宫辰渊鞠躬深深行了一礼。
宫辰渊看着这个梳着双髻的小丫环,想起那个雨夜,小丫环拼死护主的举动,满身的冰冷稍稍缓和,开口却不是回答小丫环,而是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
“神医为何被杀,这个世上,怕是仅有婳儿一人清楚了,而如今,那些人已经盯上了婳儿。”
“殿下!”熙越不敢置信地看着璃王,心中恼怒,却不敢发作。
他怎么可以说出来呢,老夫人和夫人得多担心啊。
“什么!”李青萝惊呼出声,连京兆尹和璃王都查不出来处的杀手,竟然盯上了婳儿,这可怎么办?
李老夫人也是被吓得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他们盯上婳儿做什么,婳儿不过是一个深闺小姑娘,能有什么值得他们惦念?”
话音刚落下,老夫人恍然想到了什么,神医手中有一样的东西,老将军曾提出要替神医守着,但是神医拒绝了老将军,说什么那东西很危险,若是现世,必将引来四方抢夺,杀戮不断。
本来以为那东西随着神医的死,也会深埋入土,自此不见天日。
那些杀手是不是以为东西就在婳儿手中?
婳儿因为身体差时常要喝药的缘故,向来与神医走得亲,婳儿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如今连她也不敢确定,那东西究竟在不在婳儿手中?
李老夫人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就算拆了老身这把老骨头,老身也要护住婳儿。”
璃王面色淡然地端着茶杯浅抿一口,才道:“本王知道,将军府上下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会保护婳儿的。”
他环视了一圈:“但是,将军府护不住她,再者,婳儿可会愿意看见将军府的各位为她付出性命?不管是老将军,还是少卿大人,亦或是在座的诸位,你们任何一人为她伤了碰了,婳儿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