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此时天已微亮,宏伟巨大的金殿内,数百官员已整齐站好,对金台上方的武烈皇帝俯身一拜。
武烈一身明黄龙袍,看着下方拜首的官员,眉宇中闪过一缕忧色。
“诸位爱卿平身吧......”
果然,在武烈这话刚说完,就见下方官员左侧,一身暗金软甲,身形高大的慕容博望快步走出,随即俯身一拜道:“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眼见出列之人又是这金吾卫统领,武烈暗叹了一声,缓缓道:“慕容爱卿啊,该不会又是那李长辞的事吧?”
最近几次朝会,金吾卫统领与部分官员已经三番五次向他请奏,想要立即处死李长辞。
搞得他烦不胜烦......
本来对他来说,三个月后处死和现在处死问题都不大,他也不介意应了对方的要求,下旨立即处死。
不过在这几天,他那三女儿永乐时常提着佳肴来御书房看他。
且那些饭食,还是永乐亲手做的,且又是他钟爱的吃食。
看着长大成人,可爱伶俐的小女儿,武烈当然欣然接受,甚至恨不得对方天天来给他送吃的。
但在两人聊天中,他那三女儿口中竟也提到了李长辞,且对这小子的诗词才华还颇为赞赏。
隐隐给他透露的意思,竟是不希望李长辞就这般身死,还想让他多作几首佳作,振兴振兴大齐的文坛......
当了一辈子皇帝的武烈,哪还看不出自家女儿的意思,这明显是变着法来给李长辞说情啊!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且还是自家喜爱的小女儿。
此刻,武烈用屁股想都知道下方慕容博望要说什么,花白的眉头已经紧皱。
慕容博望叩首后,又是将李长辞的种种罪行在金殿大声说了一遍,最后道:“陛下!李长辞此举,天怒人怨!若此子不立即处死,何安我金吾卫五万军士的心?何安天下百姓的心?!”
“请陛下即刻下旨,处死李长辞!”
在其说完后,身形瘦长,面颊凹陷的户部尚书沈济同也出列,悲愤道:“陛下!慕容统领说的极是,李长辞虐杀一千金吾卫性命,此事已在金吾卫中流传,若是陛下不及早处置,安抚军心,恐怕金吾卫生变啊!”
沈济同站出,自然那一帮子熟人都站了出来,纷纷跪在金殿中央,请求武烈立即处死李长辞。
在这一干请命的官员中,现在已多到快三十人。
其中以户部尚书沈济同领衔的户部官员,和吏部尚书周资领衔的吏部官员为主。
还有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刑部部分官员,甚至连大理寺卿都在其中。
请命的官员规模庞大,这让金台上的武烈倍感压力。
“这个......”
看着下方一众官员跪地不起,武烈只觉真是连头都大了......
“诸位爱卿啊,朕已下旨三月后赐死李长辞,区区三个月而已,难道诸位爱卿就不能等一等吗?”
武烈虽然心烦,但说话间的语气还是带着天子威严,让人不由心颤。
而下方一众官员听言,其中的沈济同大声道:“陛下!不能再等了!陛下是不知,前几日京都府牢狱有消息传出,说那李长辞在狱中美酒佳肴日日享受,牢里木床桌椅等陈设也应有尽有,这哪里是去坐牢,分明就是去休假了!”
“陛下!若是此事传到五万金吾卫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啊!请陛下立即处死李长辞,以抚军心!”
说完,其身后一众跪地的官员同声道:“请陛下立即处死李长辞!”
声音洪亮,在太极殿内经久不息。
武烈面带难色,眼中似已浮现犹豫之色,但也并没立即开口。
而这时在后方躲着的京都府尹苏道朋,听了沈济同的话,肥厚的脸盘霎时一白。
不过见陛下并未在李长辞吃喝这件事上深究,其面色才逐渐恢复。
狗日的沈济同,这不会在我京都府里还安插的有眼线吧......
看来回去是要清理一番了......
对李长辞这事,前两日他已收到了他老师欧阳朝闻给他写的亲笔信。
其中大致意思是想让他为李长辞在陛下面前说说情,不过话里大多还是问候之语,李长辞的事只隐晦的提了提。
姑且就是能帮就帮一下,不能帮就算了。
但能让他老师专门写信说这件事,他也知道,老师还是在求他帮忙。
其实对于李长辞,他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但此刻他看了看跪在地上,义愤填膺的一干官员,却实在没有勇气第一个站出来为李长辞说情。
只有看看情况再说了......
现在金殿内已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着陛下的答复。
站在左方一侧的兵部尚书贾儒卿,看着眼前的情形,只觉若是这时候给陛下汇报李长辞的事,说不定他们兵部会被群起而攻之......
还求情?
这场面看来,就是简单如实的汇报一下李长辞关于火铳的事,都是在与这帮人对着干啊!
武烈看着默不作声的其他官员,心里叹了口气,也知道现在这情形,若是无人出来为李长辞说话,他也拗不过金吾卫这一干官员了。
三丫头啊......不是父皇不帮你,是也没人来帮父皇啊......
就在其准备松口之际。
突然,一道声音从前方传出。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紧接着,左侧前方,一名身穿紫服的白发老者从人群中站出。
其须发全白,戴着官帽,模样已老朽不堪,似乎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
不过其胸口绣着的凤鸟,却彰显着他当朝一品的尊贵身份。
“太子太傅,三朝元老,泰华阁院士朱孝儒?!”
见这种时候竟有人出来说话,在场官员神色皆是一动。
朱孝儒缓步至前,身形还有些佝偻,其走到中央,扶了扶衣袖,跪拜道:“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赦免李长辞!”
而此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随即众人皆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这名垂垂老者。
朱太傅在朝已是半退隐的状态,几乎不再参与朝政,平日只陪着几名皇太孙读读书,写写字而已。
现在这争执,对方怎么会参与进来?
不过在场出身自青山书院的门生,此刻却似心有灵犀一般,看向了那朱孝儒。
朱太傅,乃是欧阳院长青年时收的第一位学生,也是当今朝堂,他们青山书院出身官员的在朝领袖。
此时站出来,在场所有青山书院门生都知道原因。
朱太傅,这是要报欧阳院长的师徒之情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