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是一把刀,硬生生的把那阵沉闷的空气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秦千岁洗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僵硬在原地,垂着眸子看着从手腕往下滴落的水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菽水化成一个人形的黑影,双手环抱身前斜靠在墙面上,直愣愣的望着白承欢,又看了眼秦千岁,嗤笑道:“你家这小娘子,好生厉害啊。”
他声音沉闷沙哑,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着一股阴暗腹黑的味道,吊儿郎当说着:“刚好歇息了太久,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并非不可。讨那醉鬼欢心,听起来甚是有趣,当个乐子也好,我无妨,倒是你看我这身子,形态还未化成,难不成就用这黑压压的鬼气去勾搭他?”
“你离他远点,别嚯嚯他!”白承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叹了声气,,“三冠很可怜,打小跟他奶奶一起生活,小时候跟个大姑娘一样跟在我身后,也不敢说话,成天穿一条蓝色的破裤子,脏兮兮的,没人疼没人管,全靠自己命硬,才活到这么大。”
白承欢弯着腰把鞋穿好,这会儿后知后觉敛了敛脾气,心中隐隐忐忑的看着秦千岁的背影,语气也软了几分,“他头脑很简单,没什么心眼。我就这么一个朋友,我不想骗他。顺其自然吧,走一步看一步,这种法子我真的…真的觉得不合适。”
“嗯。”秦千岁那一个字中夹杂了无数的情绪,突然又沉默下来,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菽水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趣子找够了,这才站直身子朝白承欢走去,懒懒道:“他唤我出来,是另有他意,并未提及你所说之事,你便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这么给他气受!自己慢慢哄去罢,情这东西,要来有何用?尽是徒增烦恼罢了!”
说完,便化作一缕黑烟,附着在白承欢的影子中,消失不见了。
那影子的颜色越来越重,压的白承欢此时大气不敢喘一声,忐忑不安的看着背对着身子正忙碌的男人,心中忍不住一阵惶恐不安…
*
虐夫一时爽,追夫火葬场。
关诗敏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累的满身是汗,索性直接收拾收拾钻房间里睡觉去了。
何三冠躺在两人的婚床上醉的不省人事。
秦千岁给白承欢打了个地铺,在那周遭渡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鬼气散着阵阵的温热,生怕冻着白承欢一点…
地铺上那个蒙着头不说话的人紧紧闭着眼睛,脑子乱哄哄的,不敢将头露出来。
秦千岁目光深沉的看了他许久,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轻声带上门,一个人在院子里待了几个时辰…
头一回觉得什么叫做独守空房,哪怕屋里有个何三冠、哪怕人家出去之前还特意给他镀了一层鬼气暖着身子,可白承欢还是觉得手脚冰冷,心更冷。
秦千岁已经六个半小时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的为他打点完一切,又开始去忙活其他的杂事,虽不曾忘了把牙膏给他挤好、给他洗完脚、完成任务似的又给他沉默着揉了半个小时的腰和腿,这才将被子给他盖好,掖了掖角,又沉默着离开…
白承欢道歉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自己造的孽,又生怕自己张开嘴之后没个把门儿的,再让何三冠给听见,于是就只能焦心的等待着秦千岁洗漱完躺在床上,自己往他怀里一钻,贴一贴亲一亲,那人总会心情好上一些。
再不行,他…他红着脸想了想,自己尝试着用嘴…
伺候伺候他。
男人的火气还不就是一泻千里那么点事?自己表现的乖一点,听话一点,让他舒服舒服,不就…
可是秦千岁好像真的生气了。
白承欢愁眉苦脸的看了眼床上纹丝不动的何三冠,撩开被子披了一件长款棉服,穿了条加绒睡裤,拖拉着那一双浅蓝色的针织拖鞋,走到床边探了探他的鼻息,直到感觉有气流通过,这才放下心来,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出了门。
今晚的月色若隐若现,乌云就像是一层浅浅的薄纱,隐隐遮挡着那份难得的明亮,露的半浅半深,显得格外撩人。
秦千岁懒懒的躺在院子中的摇椅上,目光深沉的看着天上的月,眼尾挑了一抹熏红,着了身单薄的外衣,黑顺的长发慵懒的披在身前,那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了星星点点的水光,也分不清是泪,还是落下的凝霜…
白承欢的心刹那间狠狠疼了一下,揪的厉害,痛的他忍不住弯了一下身子,又赶紧朝秦千岁走去。
感受到那人的靠近,秦千岁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强忍着没有站起身子,默默闭上了眼睛…
白承欢看着他那副刻意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心里门清儿,他家夫君就是生气了。
于是心里一半焦灼一半欣喜,焦灼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欣喜的是…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讨好着,付出着,哪怕明明被伤了心,还要独自默默承受着一切,从来不敢把难过和痛苦表露于面的秦千岁。
看来安全感,还是给足了。
一想到这,白承欢忍不住没良心的咧了咧嘴,攧手攧脚走到秦千岁身后,讨好的用手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秦千岁的表情。
院中静谧祥和,微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岁月安好。
秦千岁忍不住白承欢这般乖巧的撩拨,最终破防,哑着嗓子轻声说道:“天凉,回房去睡罢。”
“你不在,我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等你,结果你自己在外面躺着看月亮,我自己独守空房,又冷又寂寞。”
“那房中,不是还有一人陪着你么。”秦千岁声音沙哑到几乎哽咽,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酸楚的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柔声道:“何公子心思单纯,不像千岁这般满身污秽,我还是莫在房中,若是这一身的鬼气沾染了何先生分毫,千岁岂不是罪该万死…”
呦~
白承欢绷着嘴看着那人紧紧捏着衣角的手,心里那点儿良知全都被秦千岁这一股子醋味儿给冲散的一干二净,强忍着嘴角那抹笑,仿佛做错的不是自己一样,一点心虚也没了,仰着脑袋看着月亮,轻轻的给他揉着太阳穴,静静的感受着这难得的抱怨…
真可爱啊,白承欢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