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欢不是个嗜酒的人,打小到大,他头一遭喝的烂醉如泥。
送走了满宴宾客,关诗敏捏着厚厚一沓纸币用红布包裹了起来,正准备进里屋的时候,突然看见院子最角落的破花盆旁蹲了一个脸色发白的男人....
“冠儿,你喝多少啊?再高兴也不能可劲儿造啊,命还要不要了!?”
“关姨,原来你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何三冠木讷的蹲在地上看着面前那盆长满杂草的土培,“我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呢。”
关诗敏愣了一分钟,随后反应过来,“欢儿都跟你说了?”顿了顿,坦然一笑:“算了,没事。这个婚礼是我和欢儿非要办的,千岁在我们家太委屈,不给他个名分,我怎么有脸听他叫我一声娘。不过这事尽量别说出去,我这老脸倒是没啥,就是千岁性子太温和又太过缺爱,他到时候肯定受不了风言风语,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我们娘俩得保护好他。”
何三冠眼中的羡慕藏不住,苦笑道:“挺好。”踉跄着站直身子,摆了摆手,“走了姨。”
“你这孩子,慢点啊你!走个路东倒西歪的,不行你住我那屋,我打地铺睡!”
何三冠背对着身子摇了摇头,突然又转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塞给她,“给欢儿的。”
“你疯啦!”关诗敏摸了摸,那一沓得有小一万块钱,瞪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往他兜里塞,“赶紧拿回去!”
“那段时间欢儿去市里租了个破房子,到处找工作碰壁,连个话费都舍不得充。”何三冠痴痴的笑了笑,只是那笑中夹杂了些许的心酸和无奈,声音哑了几分,道:“我辞了理发店的工作,跟一个朋友搭伙去了外地,在工地上忙活了一阵,本来想着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脚还没落地,就等来了他结婚的消息…”
“我本来是想让你们过个好年。”何三冠叹了声气,将后脑勺上的马尾松散下来,双手插在兜里垂着脑袋顿了顿,“算了,好好过日子吧,别的不说了,恭喜你啊关姨,我回家了。”说着,将那一万块钱塞进关诗敏的手里,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关诗敏年纪大了,体力跟年轻小伙子没法比。撵不上人,手里捏着那烫手的山芋不知道如何是好。
满院子的狼藉还等着她来收拾,看着何三冠逐渐消失的身影,她索性将钱收了起来,打算等明天白承欢清醒过来之后再做打算。
做流水席的大厨在院子外面收拾好东西,收了关诗敏递来的尾款,道了几句祝贺的话,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大门被关上,关诗敏一个人在院子里老老实实的收拾着残局。
白承欢被秦千岁抱在怀中,那垂感很好的红盖头随着动作小幅度摆动着,一点一点划过那人熏红的眼睑上…
“喝口醒酒汤罢,莫伤了胃。”秦千岁将他扶起来坐在自己的怀里,用勺子一点一点喂进他的口中,谁知刚喂到第三口,那人便突然睁开眼睛一脸懵懂的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半梦半醒间含糊不清的问了声:,“今天,开不开心?”
秦千岁一顿,无奈的勾着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把红盖头给我盖上。”白承欢伸手轻轻撩开那片红纱,一股脑晕晕乎乎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低声喃喃道:“说好了是你娶我,那些样子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没人了,你可以娶我了。”
秦千岁看着他那醉醺醺却依旧努力保持清醒的模样,心中突然一颤,像是寒冬腊月的冰,落入了阳春三月,伴着鸟语花香,一点一点融化成一滩春水…
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白承欢给的。
秦千岁有家了,他不再是一个人…
“掀我的红盖头啊,掀完我们就是夫妻了!”白承欢伸手扯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的晃了晃脑袋,像是快要撑不住了一样,努力找着平衡坐直身子,“秦千岁,我把能给的,都给你了。”
“作为奖励,亲亲我好不好…”
那突然像是孩童嘤嘤般的喃喃撒娇声还没落完尾音,白承欢的红盖头就被人迫不及待的掀开,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将唇落在那牙牙自语的嘴巴上,轻柔的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双双跌落在床上…
*
月色映佳人,暖榻撞风花。
萝幔遮白玉,十指绕轻纱。
耳畔轻声语,句句皆是他,
满堂落红彩,哭煞小奴家。
第二日清晨,秦千岁一如既往的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偏中性的装扮,一袭新做的浅蓝色斜襟盘扣,素色的偏古风长袄和长裤。
那黑长的发盘了个带一朵细碎小花的纯银簪子,簪子上刻了朵涂林花,映衬着那张白璧无瑕且温婉如玉的脸颊更加清润动人…
门外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凑热闹的,伸着脑袋非要一睹新娘子的风采…
关诗敏推开门,听着门外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心里想着刚收完礼,也不好直接黑着脸赶人,只好一边挥着胳膊一边半开玩笑的冲外面嚷嚷了句:“我们家媳妇儿性格太内向,容易害羞,别看了,散了吧散了吧,等哪天闲了,上你们家挨个串门去啊,散了吧!快快快!”
人群自讨没趣,纷纷摆了摆手,一边嘟囔着关诗敏,一边交头接耳嘀咕着…
关诗敏背着手准备再去补一个回笼觉,一个晃眼间看到堂屋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都用竹盖子严严实实的盖着,还冒着腾腾热气,心中一热,看着那雌雄莫辨的美人,心里莫名的又升出一股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败落感。
她花了好多天才慢慢劝着自己坦然接受…可,可却总觉得对不起秦千岁。
“乖乖,怎么起这么早?天冷,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秦千岁听见声音,快速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冲关诗敏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喊了声:“娘,早。”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轻声说道:“待承欢醒来,我们给娘磕头敬茶。”
关诗敏愣了一下,“啊?”
“大婚之后,要给…给您磕头敬茶,定规矩的。”
关诗敏看着他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没忍住咧着嘴笑了笑,“咱这没那规矩,以后咱家你最大,我第二,欢儿垫底!哎对了…”边打着哈哈,关诗敏边转过身回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个东西出来,将用红布包裹的厚厚一沓礼钱递给他,“以后咱家钱都归千岁管, 我和欢儿也归你管,好不好?”
秦千岁慌张的收回手,摇了摇头,有些无措道:“千岁不敢…”
关诗敏抿了抿唇,将钱塞到他的手里,故意黑着脸说了声:“这就是咱家的规矩,不听话?”
“听,千岁听话。”
关诗敏这才笑着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哄小孩似的说道:“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