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控雷怎么就是神术了?
他往外面戳一根十丈的铁棍,等到雷雨天的时候,就有极大的几率引来雷。
如果再多戳几根,遇到刚才那样的雷雨天,也可以引来雷。
但这不叫神术,只是利用大自然的威力,转移雷电而已。
真正的神术,应该是制造雷电。
宁无恙知道时代的局限性,让他解释也没有人听信。
好在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退后一步,对着担心他的秦时歉意一笑:“抱歉秦时大哥,我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但华师的死讯,确实让我接受不了。”
尽管他不是华师的亲传弟子,但也算是半个徒弟。
特别是华师不顾性命危险,也要来京城提纯青蒿汁的事,让他都忍不住要扪心自问。
假如不是他当初为了给宁家增加立足于朝堂的筹码,才顺势提出了青蒿汁的事,想必华师此时应该正在寒山寺与好友下棋品茗,赏着江南秋日里还未开败的菊花。
而不是。
被雷劈了以后,还有可能让人怀疑是他行为不端,才遭了天谴。
想到这里,宁无恙颓然地低下头,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扶着菜板的边沿,目光幽幽地盯着还在用文火温着的小鸡炖蘑菇,心情格外沉重,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直到。
外面有道凉风袭来,周静娴急匆匆地闯进厨房里。
“宁先生,华大师的事是真的吗?”
周静娴的语气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她下午的时候去风云书局找幼初时,幼初还说要给华大师挑选拜师礼,说拜师礼的具体日子,由于华大师一直惦记着制药的事,还没有确定下来。
怎么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时辰,竟传来了华大师的死讯?!
宁无恙抬起头,看了一眼头发微湿的周静娴,低声回应。
“嗯……华师仙逝了,你是从哪里来的,竟还淋了雨?”
他在半个时辰前,就听不到附近有雷声了。
周静娴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是为了什么,但从他低沉嘶哑的声音里,也听出了悲痛之情,不想再谈论华大师的死,惹宁先生伤心,便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
“今天这场雨是从西南方向往西南方向下的,我从城北来的,一刻钟前那里还在下雨,自从西南城外开始打雷就在下,奇怪的是,我来的路上,看到城里没下几滴雨,但好像这边雷声挺大的。”
提到“雷”字,周静娴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坏了。
瞧她这脑子,怎么忘记了龙卫传来的话,说的是华大师是让雷劈死的。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是相当于说那雷是故意追着华大师往北郊劈的吗?
周静娴避讳没说,但宁无恙却是意味深长的无声冷笑道:“秋雨伴雷鸣本就是稀奇的景象,这闪电不跟着雨云跑,却跑向了北郊,击中了北郊的树林,还特意把华师给击中了,就好像这雷长了眼睛一样。”
“……”
秦时刚才还特意说出,担心大家乱想,玷污了华大师的名声。
此时听到宁无恙有口无心的话,顿时头皮发麻。
雷长了眼睛一样,那不就是遭受天谴吗?
宁先生这是被华大师的死气晕了头,才口不择言吗?
“秦时大哥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被气糊涂了,而是通过你们所有人的说法后,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宁无恙用刀尖对着房顶,一字一顿地宣布。
“华师遭遇雷击,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
“……”
“……”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反驳,生怕再刺激了宁无恙。
可是。
谁也没法认同这句话里的意思。
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话,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哪怕有些装神弄鬼的人,声称自己会控雷术,但后来都会被揭穿,只是一个谎言。
周静娴这时倒是想起了今日接触到的一个斗殴案里,北狄人曾说过的话,脑中闪灵一现,不管有用没有用,告诉了宁无恙。
“宁先生,北狄的元国师,似乎就拥有召唤闪电雷鸣的神术,还能呼风唤雨,但他除了北狄每年的国祭之外,不会在人前展现出来,观看者也寥寥无几,但北狄人十分相信这位元国师确实有此等神术,并经常在与外族人结怨时,以此为诅咒,难道传闻是真的?”
“元国师啊。”
宁无恙感觉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
但具体情况如何,他还得现场去求证。
是意外的话,自然是天衣无缝的一件意外。
可如果不是意外。
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宁无恙想着这雨停了也不少时间,留下的痕迹再过段时间便不好找了,再加上这是黑夜,时间紧急,他急切地朝向张望。
“江殊还没回来吗?”
“宁先生打算亲自去皇庄看一看?”
“嗯。”
得到宁无恙肯定的回答,周静娴略一思索,便对着宁无碍说道:“宁三公子,我来负责路上的安危,宁先生的近身安危就靠你了。”
说到这里。
周静娴又凑近到了宁无碍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叮咛着。
“如果真有人能够控制雷击,希望宁三公子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宁无碍心中一震。
若是真有人有如此神术,五弟出去可能会遇到像华大师一样的危险。
但是。
他知道五弟决定的事,任谁说破天也不可能会更改。
再加上五弟刚才说过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后,五弟却还要执意出去……他相信五弟一定不会贸然冒险。
“请娴郡主放心,我会以性命来保护五弟的。”
得到宁无碍的保证,周静娴这才释然一笑,转身便去安排人手,护送宁无恙出城去皇庄。
与此同时。
华易被雷击中身死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周乾的耳中。
周乾刚刚与静皇贵妃睡下,苏培元便在外室将人轻轻唤醒,传达了这个消息。
“谁?华易死了?”
周乾睡得还有些迷糊。
今日烧制琉璃的事成功后,他一时高兴,便饮了一杯平安酒,早早睡下。
此时酒劲还未完全消散,听到苏培元的话,有种恍然若梦中的感觉,他揉了揉额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还想再问一遍苏培元,刚才到底在说什么时,旁边的静皇贵妃已经翻身坐起,麻利地拿起了旁边架子上挂着的龙纹便服扔到床上,并让女官司去拿她柜子里刚做好的大氅出来。
“陛下快起身去皇庄吧,华大师可是国之栋梁,他绝不能死得这么不清不楚,还望陛下能够查清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总得让臣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