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市北郊墓园
爱童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墓碑。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爸爸的墓碑。
墓碑前摆放着白色的菊花,墓碑上印有爸爸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人失去了颜色、也失去在回忆里常常对自己露出的温暖和煦笑容。
爱童已经知道死亡代表着什么;
可还是不肯相信,回忆里的他竟然化作一捧泥土躺在这沉重的墓碑之下。
原本当她听到爸爸真如她最不愿猜测的那般去世后,她委屈地嚎啕大哭。
她想要姑姑赔她的爸爸;
她想要爸爸再陪自己去一次游乐场;
她想要像以前那样,爸爸妈妈抱着自己在周末的午后给她讲故事听;
她想要许多许多。
当她想到今后的生活再没有爸爸后,只能通过眼泪将害怕和委屈哭诉出来;
但当自己亲眼看到爸爸的墓碑后,反而流不出来一滴眼泪……
爱童迷茫地抬起头看向妈妈和姑姑:“我爸爸真的已经死了吗?”
“童童对不起……”李欣在哥哥的墓碑前紧紧搂住爱童,“都是因为姑姑任性要吃蛋糕,才让你爸爸遭遇车祸。”
“嗯。”爱童只是麻木地点点头,双眼迷惘地看着厚重的灰色墓碑。
完全没有真实感。
自己的心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因为直到刚才在游乐园玩耍时,我还在期待有天爸爸会返回我的身边。
虽然我心里也知道这份期待很有可能不会被实现;
但自己心里明白和被别人直白挑明,总感觉还是有些不同。
就像那漂亮的蓝色透明糖纸
明明我知道把糖纸放在眼前,看到被糖纸染成天蓝色的美丽世界是虚假的,可我还是愿意沉浸其中。
可一旦被别人指明世界不是这样后,就没有心情再去观赏。
“童童。”爱童妈妈将湿毛巾递到爱童的手中,“咱们去清洁爸爸的墓碑,和爸爸说再见吧。”
“不……”
原本眼神和表情麻木的爱童,突然狠狠扔掉手中的湿毛巾。
她大喊着:“我才不要说再见,说再见就意味着爸爸真的要离开我了!!!”
“童童……”妈妈和李欣红着眼睛看向歇斯底里的爱童,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
王术慢慢走到爱童身边,替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湿毛巾。
他缓缓说道:“我相信爱童是一个向往温柔和善良的女孩。
“即使你现在看不见爸爸,即使你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他站在你的面前……
“可我相信他一定存在于你回忆和心底的某个角落,只要你思念他,他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爱童的爸爸永远不会弃童童而去。
“因为你的努力、你的温柔、你的善良、你的开朗、你的笑容……
“这些都是爸爸给你的,你的存在就是爸爸生命的延续。
“所以我相信:
“只要童童能更加努力、更加温柔、更加善良、更加开朗、更加开心……
“你的灵魂就会更加璀璨,指引爸爸回到你心里的路。
“只有这样,爱童的爸爸才不会担心爱童今天有没有受委屈;
“只有这样,爱童的爸爸才能笑着看着爱童一点点长大成人;
“只有这样,即使跨越生与死的距离爱童也能感受到爸爸留给你的温暖。
“童话不一定都是假的,爱童的爸爸也没有弃你而去。
“所以童童……
“请你一直一直保持你的温柔善良,不要将爸爸留给你的东西扔掉,这样爱童的爸爸就永远不会离开。”
王术轻轻拉着爱童的手,带她走到爸爸的墓碑面前。
然后在背后轻轻推了下爱童:“去和爸爸说出你的想法吧,说出你那一直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爸爸……”
爱童再次触摸到冷冰冰的墓碑,埋藏在时光深处的回忆不断浮现在眼前。
“童童,吃饭的时候不要玩脚丫!”
“童童,今天在幼儿园开不开心?”
“童童,咱们去抓萤火虫吧。”
“童童,你怎么又尿床啦?”
“童童,你看那里有只蝴蝶!”
“童童,想不想尝尝柠檬什么味?”
“童童,摔倒了要自己站起来。”
“童童,不许拿玩具随便乱扔哦~”
“童童,你永远是爸爸的宝贝。”
……
浮现在眼前的点点滴滴回忆,化成晶莹剔透的泪水夺眶而出。
爱童终于不再感觉到麻木和不真实;
她终于意识到爸爸已经不会再像她小时候那样,陪伴在她的身边玩耍。
爱童紧紧搂住她面前的墓碑,她那滚烫真情的眼泪淋湿墓碑的冰冷……
“爸爸,再见了!!!!!”
我永远喜欢那段你背我走回家的路;
我永远记得你总是拿胡须扎我的脸;
我永远讨厌你半开玩笑调侃我尿床;
我永远害怕我在跌倒时你站在旁边;
我还想和你再捉一次萤火虫;
我还想假装生病讨得你的温柔;
我还想你骗我吃酸酸的柠檬;
我还想你陪我一起去医院打针。
但是爸爸……
这次我必须要和你说再见了。
“爸爸,再见了……”
爱童紧紧搂住墓碑不肯撒手,任由眼泪漫过那颗不肯别离的心,让悲伤和回忆占据她的情绪。
恍惚间
爱童在朦胧泪水中,看见爸爸站在自己身前微笑地看着自己。
他开心地说道:“我的小爱童,现在终于要开始长大了呢~”
说完这句话后,爸爸挥着手慢慢化为点点星光洒在自己的身上、消失不见。
爱童不知道自己看见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
她现在只是紧紧搂住爸爸的墓碑,向他哭诉着这五年来没有他陪伴的委屈;
爱童妈妈对王术点头致谢,然后抱住抽泣的爱童、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李欣陪坐在爱童与哥哥的墓碑前,一边轻声安慰着爱童、一边凝望着哥哥的墓碑用眼神诉说着什么。
料峭寒风在墓园里吹起悲伤,刮起心底一阵阵的思念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