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郁,一道身影在过道间跑来跑去。
牛楸木手里拿着小纸条东拐西拐,不时自言自语两句。
“不对啊,这里应该是左拐啊!”
看到左前方那一堵严丝合缝的墙壁,然后陷入沉默。
“所以,我这是从哪一步走错了啊?”
崩溃地抓了两把头发,然后倒退回去,牛楸木彻底抛弃手里画的简图,凭着雨荷给自己的口述,一点点找着孙语堂的住所。
等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已经小半时辰以后了。
抬手轻叩几下,里面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
“谁?”
“……是我,语堂。”
想到夏漪告诉自己,他领完三十军棍被人搀了回来,底气有些不足。
“我……想看看你。”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次响起青年沉稳柔和的声音。
“我没事,楸木。”
“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虽然知道孙语堂不会迁怒自己,但他不肯见她还是让牛楸木有些难过,站在那里盯着门沿很久没动作。
“我看一眼就走,就一眼……可以吗?”
声音染上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恍惚间听到屋里响起一声无奈叹息,就在她以为是幻听时,男人声音再次传来。
“进来吧。”
牛楸木面色一喜,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进到屋内。
只见桌上点着一玉质灯盏,豆大的烛火照明效果并不理想,只能瞧见物体隐约轮廓。
偏头就见孙语堂侧卧在床上,一身素白里衣衬得他有些单薄。见牛楸木进来,男人想要努力支起上半身,被她快走几步过去按住。
“别动别动!”
有些怕按住他伤口,手在半空无措晃动一阵后虚贴上他右臂,制止了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对不起。”
注意到他后背晕散开团团血迹,牛楸木喉咙有些发涩。
“这不是你的错,楸木。”
“……本来不想让你见到我这副样子。”
男人语调低落带些无奈,冰蓝色瞳孔看向床侧挂着的纱幔。
“……”
牛楸木看着男人后背的血色发呆,亲眼目睹了自己给他人造成的伤害,让她被名为自责愧疚的潮浪淹没。
孙语堂见她只盯着他后背却不说话,右手抬起轻摸她头顶。
“不要多想,只是一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
牛楸木这才有了反应,从自己世界中脱离出来,嗓音艰涩。
“可你还要巡视城镇。”
明明自己受了伤,为什么还来安慰她?关心下自己啊!
“没事,相信我可以吗?”
听到这话,牛楸木再次闭嘴,只看着那双冰蓝眼睛。
半晌儿,突然来了句。
“你要喝血吗?”
蓝眸瞪大,一脸不可置信。
“你……在说什么?”
一向沉稳的声音此刻有些气息不稳。
“我没开玩笑,语堂知道我的血能帮你们兽人快速愈合伤口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孙语堂第一次对她提高音量说话,蓝眉蹙起,眸中含了丝怒气。
“我知道。”
郑重点点头确认,牛楸木表现却很平静。
“我愿意,如果是语堂的话。”
看男人神色异常严肃,她无奈笑笑缓和气氛。
“而且,失去少量血液对我根本没什么影响啊!以前我也会磕着碰着流血,没关系的!更何况,本来语堂就是被我牵连了才有这无妄之灾。”
身侧的手被握紧,力道大得让她几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唔——疼——”
忍不住痛呼出声,手腕上的手惊醒一样立刻松开。
“抱歉。”
灰色发丝挡住了男人视线,让她摸不清对方情绪,只能听到有些低哑的声音从下传来。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为什么?我们那个世界还有很多专门组织大家献血的车!如果控制量,失去少许血液对人体影响不大的啊!”
捂着自己刚被握疼的手腕,牛楸木有些委屈。
明明她是想好意补过,这人怎么还生气了?她都没说什么啊!
“这不一样,楸木。”
发丝下的蓝眸情绪涌动,抬起头快速看了她眼,又很快低下去。
就这一眼对视,两片冰蓝中的暗流汹涌就让牛楸木愣在了原地,也让她心里有了些退意。
也许,真的是她考虑欠妥了?
刚想就这样算了,闻到空气里突然浓重起来的血腥味,牛楸木脸色变了变,伸手就往孙语堂背后探去,被他在半路拦住。
“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焦急询问着,可孙语堂好像没有痛觉,一脸平静,只脸色能看出比刚才还要白几分。
“只是该换药了,初期都这样,没什么大问题。”
男人坚持不让牛楸木看,她只能沮丧地低着头开始自我埋怨。
“对不起,来了什么忙没帮上,还让你伤势加重。”
“没有的事。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孙语堂朝她笑了笑。
“以后……我不会再那么任性了。”
黑眸看着他,又默默坚定了自己做的选择。
牵连到别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还不如她自己担着,至少内心不用受煎熬。
相处这段时间,双方也摸清了对方一些脾性,孙语堂很轻易就猜到这姑娘想法又劈 叉了。
“不要乱想,只是怕你看到我背上的伤害怕。”
“那你为什么生气?还不同意我……”
她还是不明白,孙语堂为什么拒绝用她的血恢复,她又不是让他跟吸血鬼一样把她血当饭吃!而且这是她该做的补偿啊!
“我不需要。”
蹙着眉打断人类女孩未完的话,看她还在纠结上个问题语气无奈。
“楸木不需要为我做这样的牺牲。”
牛楸木:???
大哥你可能不知道,她小时候扣手上倒倒刺都能把手扣流血。还有被菜刀切到,最少失血两三毫升。更不要说抽血化验,每次都是那么大根粗管子,造成她长大了看见针头还害怕。以及女生每个月的生理期,也是失血惨重……
所以,按她从小到大毛手毛脚的出血概率,一两滴,还真谈不上什么牺牲。
又站那里想了想,看孙语堂势不松口的态度,牛楸木转身去桌子旁倒了杯水回来。本来还纠结用不用她喂,看到对方伸手也就顺势递了过去。
“谢谢。”
男人小心避开她手接过,然后礼貌道谢。
就在这期间,她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孙语堂会不会以为,她是让他咬自己脖子吸血啥的……
想想就很羞耻啊!也难怪人家拒绝,还说牺牲啥的。
对此早有准备的牛楸木碰了碰袖子里的匕首——还是之前孙君离给她那把。那人一直没要回去,也就一直在她这儿放着,没想到现在又派上了用场。
接过孙语堂递还给她的茶杯,没有着急送回桌子而是攥在了手里,并把袖子里的匕首抽了出来,狠了狠心对着自己左手食指来了一刀。
匕首确实锋利,她都没感觉到什么疼痛,皮肤就被刀刃抹开了。
不过一会儿,鲜红的血液就在指尖聚成了一滴红艳艳的血珠。
从牛楸木抽出匕首,孙语堂就猜到她准备做什么,顾不上背后的伤用力探出身体去阻止,可还是晚了一步。
馥郁诱人的气息近在鼻尖,剧烈的嗅觉刺激让他瞳孔狠狠一缩。
本来还要过段时间的发 情期突然提前,比以往哪次都要强烈的欲 望冲击着孙语堂的神经,让他耗尽全部忍耐力才没有立刻扑向女孩。
等牛楸木把指尖凝出的血都收集到了茶杯里,抬头就见床 上的孙语堂不知何时坐起了身,脸埋在披散的灰色长发里,浑身颤抖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
伸手想帮他查看一下,还没靠近就被一声暴喝止住了动作。
“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