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就入了冬。
下午下工的时候,沈春桃就急急拦住了刘大柱。
“大队长,我明儿想请个假,您给我开个介绍信,我想往县城去一趟。”
刘大柱一边刮着脚底的泥,头也没抬,“你去县城干嘛?地里还有不少红薯没挖呢!”
“队长,明天可就是初六了。”
刘大柱一凝像是想到了什么,良久才抬头复杂的看了眼沈春桃。
“行吧。”
“事儿完了后,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你也好好的过日子了。”
沈春桃红着眼眶低头,“我知道,我不亲眼看着我不甘心。”
刘大柱叹了口气,怜悯道,“你待会来一趟,来拿介绍信。”
“好呐,谢谢大队长。”
沈春桃抬头,像是隐忍着什么,朝着刘大柱轻声道谢。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鸡叫头遍,她就爬起来洗漱了。
穿上了自己最好的红色毛衣,再套上收腰薄棉服。
细细的给脸上抹了雪花膏,梳好了整齐的辫子,这才一脚深一脚浅的摸黑朝着镇上而去。
到了镇上,赶上了最早一趟的班车,直达县里。
今天是刘平刚执行枪决的日子,她是去亲眼看他枪决的。
不管刘平刚后面对她再好,她都忘不了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回想到那段时间,她本就在肖家日子不好过,还要被他纠缠恐吓强行占有。
她成天的胆战心惊,谁都不敢说,又害怕被人发现,只敢自己一个人躲着哭。
每天都像是踩着刀刃上过活,崩溃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心理和身体上都被严重的摧残着。
刘平刚带给自己的阴影甚至超过肖虎和肖三英。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会偶尔从噩梦中惊醒。
现在肖虎和肖三英都下去了,他也要死了。
沈春桃恨他入骨,不但要亲眼看着他死,还要在他死之前诛了他的心。
此时国家的法律非常严格,只有这样才能对人们的行为进行约束和规范。
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来说,唯有执行死刑才能够平息众怒,才能震慑其他的民众。
这个时代,枪决是可以围观的。
这么做的意义就是要让围观的群众知道,违反了国家法律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群众围观,不但能起到一定的民众警示作用,同时也能保证整个行刑过程的公开性,让群众可以进行监督。
不少单位偶尔还会组织一些成分或者思想方面有问题员工或者社员强制性观刑。
沈春桃到达执行点的时候,现场已经有不少缩头缩脑的围观群众了。
不少人一看就是被单位或者街道办强行带来观看学习的。
让沈春桃没想到的是,她在人群中竟然还看到了宋再招。
沈春桃知道对方是为了肖家宝来的。
她不恨宋再招,因为对方虽然在那个泥坑中对她袖手旁观,但从来没有对她出过手,最多只是借着孩子抢夺生存资源而已。
但是她也不后悔,因为肖家宝也该死。
生在肖家那种环境下,特别是在肖三英她们的教育下,肖家宝很小就懂得怎么样争夺生存资源。
她的燕燕死的时候才刚两个月,还用抱被绑着。
并且她还在两边用枕头夹着的,根本不可能自己翻过来。
燕燕死后不久,她想起了之前有一次,肖家宝进了她的房,她跟进去一看,就见肖家宝在掐她的燕燕。
于是在出事后的第七天,她哄骗恐吓了肖家宝。
当时他一脸不服气的对着她叫嚣。
“就是我给她翻过来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奶奶都说了,她是没用的赔钱货,死了就好了,不但抢我的细粮吃,还浪费家里的粮食。”
“你们都是赔钱货,那香香的米糊糊只有我能吃,我才是肖家的长孙,我才是肖家的宝。”
“赔钱货死了就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抢米糊糊了。”
说着肖家宝还对着她拳打脚踢,“我让你抢我的米糊糊,让你抢我的鸡蛋羹。”
沈春桃当场就差点魔怔了。
她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没奶,给燕燕熬了几次米汤,肖家宝讨要的时候自己没给他,他就对燕燕下了杀手。
可那一小袋米粉还是自己跪着求肖三英才拿到的,那可是燕燕存活下来的口粮。
那是她燕燕的命,她舍不得啊。
而且肖家宝作为肖家的长孙,在家里受宠程度可见一般,有时候就连婆婆最宠的儿子肖剑都要避其锋芒。
他根本没必要抢燕燕这一份米汤。
肖家宝已经六岁了,多少也知一些事情了,那可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就狠的下心下那个手?
她的燕燕用瘦弱的双手使劲挣扎自救的时候,是有多痛苦多绝望?
挣扎了多久,才能把一双娇嫩的指头抓的都破皮出血?
而当时肖家宝在干什么?
他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看着燕燕挣扎,听着燕燕绝望的哭泣,在燕燕把脸朝着旁边侧着喘气的时候从新给她掰回去,最后还用指头给燕燕嘴里塞了六六粉。
沈春桃一想到那个场景,整颗心都快碎了。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原来世间真的有人生来就是坏种。
想到这里,她看向宋再招的眼神也带上了两分凌厉。
作为母亲,为什么不教自己的孩子善良?
“快看,来了,来了。”
“让开,让开,往旁边站。”
沈春桃听着周边的议论声朝着后面望去。
两辆军用卡车朝着这边缓缓开来,车上不但有一脸警戒持枪的战士,还有反手带着手铐,头上套着布袋子的犯人。
这些犯人胸口都挂着牌子,上面用大字写着“杀人犯”“强奸犯”等字样,以及犯人的名字。
英姿飒爽的战士一个一个的从车上跳下来。
很快,空旷的山间就被拉上了警戒线。
一共三个犯人,都被扯掉了头套,一个个的从车上压了下来。
沈春桃毒蛇似的目光紧盯着那胸口挂着“杀人犯刘平刚”牌子的人。
他瘦了很多,被持枪的武警推促的往前走,很是狼狈。
到达位置后又被按压着跪下。
三个犯人身后的枪手早已准备就绪。
“刘平刚~”
刘亲刚一震,麻木的朝着人群中望去,很快便看到了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盘。
他的眼睛一亮,目光下意识的往下移,随后瞳孔一震。
“不,不~”
“行刑!”
就在他一条腿屈膝要站起来的时候,砰的一声,子弹穿透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