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一剑正是打的火热之际,瞎子的突然加入让邬静眉头一皱,长剑一甩,冷声喝道:“下去!”
瞎子却没听他的话,闻人说正好挡开鱼尾的拍打,退出一丈来远,抽空看了一眼,眼一眯,颇为好奇她来干嘛。
“孟常”回手一枪扫开奔腾而来的浪头,欲开口又止住。
邬静喝完也不管她听是不听,迎着人面鱼冲过去,人面鱼打闻人说不成的鱼尾反向朝着他拍过来,仰天再次嚎叫,其声凄厉,震得人头晕耳鸣,仿佛胸腔都要被震出来。
他动作受嚎叫的影响慢上半拍,这么一来,鱼尾就正正从他头顶拍下来。
这一下仿佛泰山压顶,如果硬抗,铁定要费不少力。
然而更快的是邬静,只见他身影一闪,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人面鱼的上方,回身便是一剑斩下来。
然而鱼身皆是鳞片,鳞次栉比坚不可摧,唯有见缝插针从鳞片之间下手,才能戳其软肋。
邬静没指望这临时搭档能和自己有多大的默契,所以这一下用了九成的力,想要凭借蛮力把这坚硬的外壳劈开。
这一下带了劈山之势,千钧一发之际恍然瞅见有道身影钻进了剑意范围之内,可是如今收势以来不及。
却见那身影不仅没有受伤,反而掷出红缨枪,同时空气中传来一阵威严的吟唱,像是某种古老的密语,时间仿佛变慢,每一个动作都被拉得无限漫长。
红缨枪先一步自鱼鳞的缝隙处擦过,将那里划开一道口子,长剑紧随其后刺进鳞甲之间,剑身没进一半,卡住不动了。
红缨枪重新回到手中,“孟常”叹息:“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一个人……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走?”
邬静瞳孔大睁,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却只看见红缨枪的残影,那人带着红缨枪游走在人面鱼后方。
邬静的震惊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长剑被召回来,他再次冲过去,闻人说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个。
“是你?”邬静半是怀疑半是肯定的问。
两人一边要躲着攻击,一边还要还手,却不影响出手的速度。
隔了很久,换了好几个位置,两人才再次碰头,邬静听到她问:“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
邬静已经从她一套神秘莫测的枪法和那难辨的咒语推出了答案。
就是他要急着回去找的人,“你……”
待要询问,却止在开头,后边的话变成了,“你先走开,我解决完这畜生就去找你,然后带你回夏家。”
“没用的,你解决不了。”
“我能。”
“你看过白水令?”
“……嗯。”
“听话,就当是……最后的礼物。”
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为你打开回家的路。
于是邬静出手更加狠烈。刀光剑影的场面莫过于此,两个修到极致的冷兵器,且是同样凶的杀器配合起来,天空没撑多久便碎成粉末掉落,河水冲进来,将下方的一切冲毁,淹没,唯有那方寸之地仍旧安全。
阵法坍塌,假象退却,露出河底真相,不过是怪石嶙峋和滔滔江水,湍急的水流光是冲击力都足以将人压瘪。
河岸上,彤察觉到吹来的风带了潮意,风中还携着灵力,血腥,鱼腥各种五味陈杂的味道,就要动身,旁边的白脸青年好心劝她:“怎么,站着腻了,想躺着回去?”
彤看着他那仿佛铺了三层白面的脸,忍住不适道:“雇言在里面。”
“你去了也是他给你收尸。”
彤只好顺从的低下头,“是。”
再抬头,看见林中一人鬼鬼祟祟离去,她问:“追吗?”
“为什么要追?”白面人望着雾气重重的河面,“有人帮我们传信,感要感激才是。”
他转身,留下一句冰冷的话,“等他们争完了,就把姓孟的解决了吧。”
“可是闻人家……”
“没有可是。顾虑是另一种拖延症,好人才会患病,我不需要这些。”
“是。”
……
金光刺破厚重水雾,万千剑气并着一杆顶天立地的红缨枪冲破水障,掀起数丈高的水柱,那水柱里有一半是血,血腥味混合着水汽散开,在河面上形成了新的障。
障未散,水中寒气涌动,河面再次在七月初这样一个大夏天的时光结上厚厚的冰,连岸边的植物也没能幸免那一层突如其来的霜。
林霖和闻人说落在岸边的竹林里,一回头找没发现那二人。
再定睛一看,两道身影在浓雾之间挨得很近。
身影单薄且矮一些那个抬起手抚上高个的脸颊,举止流连。
“瘦了。”“孟常”说,“不过还好,你变得很厉害,能照顾好自己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邬静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想抱,却无从下手,只是语气哽咽,“奶奶……”
“嗯,我在,阿静,将近两百年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世人都说夏家长老最是讲理之人,却没人见到,白水河上,理智之人红着眼眶,手忙脚乱的翻着乾坤袋,东西落了一地,嘴上倔强道,“不……我还生气,你等等我,我找找,我有办法的,我一定有办法……”
而孟常只是自顾自的从袖子里取出那件衣服,一件很普通的衣服,样式古老,是少年人都会喜欢的白色长衫。
“你的衣服,从前没来得及给你,现在大抵不合适了。”
“你别说话,我能找到……夏家有很多宝物……我先带你回去……我们回……”
“这衣服上我绣了寄魂符,奶奶的符咒你还不相信吗?我不走,一直陪在你身边呢。”
她想抬手解了白纱,想再看一眼眼前人的模样,可惜她知道即便解开,入目也只有一片猩红。
好可惜啊,做鬼的时候眼里一切都是灰色,现在借了别人的身体,居然也不能看一眼心心念念之人长大后光彩的样子。
“要是你没看过白水令就好了。”
本来不打算相认,就默默看一眼然后离开,没想到意外太多。
这句话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因为想说的人没时间,想听的人等不到。而见证人,不知道如何安慰。
于是雾障中,有人僵立,有人跪地痛哭找不到想拥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