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幕来得晚，酉时末尚且能见人，茶肆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门口的乞丐趁着这会儿赶过来讨些钱好早些时候回去。
林霖专注的听着隔壁桌讲着半坡的奇闻异事。
其中一人说：“听说了没，二狗子前两天撞见不干净的东西，回去后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估计被吓得够呛。”
另一人说：“就是镇子东边那个二狗子家？那小伙子挺壮实的啊，天天大半夜的上山打柴，胆子比牛还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吓到他？”
又一人说：“就是就是，不是我说，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半坡还有比那二狗子更老实的人？他怕什么？”
“这谁说得准呢。话本里不都说恶鬼神志不清，就靠着一口怨气活下来，哪还认得清谁是谁，当然无差别攻击了。”
“去去去，这世上哪来的鬼，话本话本，话本都是书生写的，哪来的鬼，老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再说了这段时间各地的仙门都在往这里赶，闹鬼不会，闹道士还差不多，要怕也是鬼怕。”
“你还说，我怀疑就是白水河底下的亡魂，被那阵法镇压得太久，轮回不能，眼下白水河破了个窟窿，怕不是出来了。”
林霖听到这儿，放下茶挪过去，插话道：“不会吧，那阵法不是压了很久了吗，哪那么容易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再说了这些年进出溪州的人也不少，要出来早就出来了。”
几个大汉吹嘘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女娃子插话，都扭头朝她看过去，却见那是一个娃娃脸姑娘，瘦瘦的人个子也算不得高，皮肤白皙，光看脸的话，也就二十不到的样子，可是她说话的嗓音带着几分清清冷冷的味道，有点成熟的味道。
她穿的不是本地的服饰，几人一时间没看出她的着装来自哪个地方，猜想她要么是外地哪家千金出来游历，要么就是隐世人家的。
不过能跑来与他们这种人八卦的，想来家室大不到哪里去，知道的也不会多，于是几人就拉着她普及常识。
“小姑娘是第一次过来这边吧？这就是你太单纯了。你道溪州那阵法是普通的阵法吗？”
林霖依旧端着没什么表情的脸，问的问题却是诚挚的：“难道不是？”
“那当然不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白水宗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你不知道吧？溪州从前也是有名的，在两百年前，有一宗和一家一医。
这宗呢，就是白水宗，名气仅次于南江上三宗，那闻人家当年还是五大家族之一，那医学世家孟家就更了不得了，当初直属剑灵麾下，每一代都能出一个名医，起死回生孟某人的称呼从来没间断过。
你就说这阵仗厉害不厉害吧。”
“就这样的阵仗，他们也花了百年时间才想到出来的方法，这还不包括外面一直觊觎的人也在努力，你说这阵厉害不厉害？”
“是厉害。”她由衷赞叹道，“这阵到底什么来头？”
“这个嘛，我们也是听前些年那些过来的仙门人说的，听说是两百年前一个出自溪州的神惹怒中书庭，中书庭降下的神罚，把他封在白水山底下，为了防止他出来报复。”
林霖惊讶：“还有这种事？”
“谁知道呢，都是传说了，传说里就是这么说的。还有人说是那坠神不自量力想要取代中书庭，一个人单挑中书庭上百神，才落得这个下场。”
“说起来还是溪州那些凡人可怜，平白无故被牵连，也不知道里面如今是什么样子。”
几个大汉说着说着话题转移到里边的经济情况上。林霖听了一会儿，觉得话题是拉不回来了，碰巧孟常的传信这时候过来，她们的位置离她有点远，她顺便看了一下，地址与二狗子家在同一个方向，也就绕个路的事，于是一边往回赶一边犹豫要不要顺道去看看。
如果只是被吓到还好说，万一被撞磕了可就不好玩了。
没等她决定出要不要去，前进的脚步先是一顿。
有人跟踪她。
她猛然回头，小镇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水果摊的妇人拦着顽皮的孩子，青年将剩下的水果搬回屋里，不甚在意同妻子道：“他要吃就给他吃呗。”
孩子于是欢欢喜喜的跑过去对着水果就是一通大扫荡，兜起满满一怀跑去找小伙伴。
将母亲的“早点回家吃饭”当做耳旁风。
茶肆客栈酒店等店铺的小二是最忙乎的，东边在叫小二，西边也在叫小二，穿来穿去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还有卖菜的人挑着剩下的才一边赶路一边还要吆喝：“卖菜喽，剩下的菜便宜卖嘞……”
……
没发现可疑人物。
然后重新回过身来，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白影吓了一跳，直蹦出二尺来远撞到路边空篓滚出来。
这动静有些大，引得路边的人频频侧目。
那穿着孝服的女子这才抬起头，面色青灰，一双眼睛只剩下眼白鼓着，抱着手将她望着。
周围人却只将目光落在林霖身上，半点不惊慌。
林霖：“……”
所以说师父和自己不是一个道的就很麻烦，也没人跟她说过能直接看见这么个玩意。
“这个驱魂符你带着，保不准哪天就用上呢，我又不是走的天道，反正我这个道的，不借助点东西看不见那些玩意儿。”
有道是天下功夫唯快不破，在她还在回忆师父的话的刹那，符咒已经出手，也只是出手，她都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那着孝服的东西卷着一阵风过来，动作比风快。
她想也不想抛出符咒，符咒飞过去打在残影上，没能发挥作用，只觉头一阵晕眩，脚下一空，整个人晃悠一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反手召出雁翎枪往后背一划，借着惯性退开一丈来远。
孝女站在原地不动，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位置，只有眼白的眼睛定定望着她。
“孟冬黎在哪？”
林霖自心底发出一声冷哼，带着凛冽的真元向她刺过来。
孝女眼皮一闭一睁，慢条斯理得有些自在。
林霖的冲势被突然多出来的两道青光拦下。两相交手，她看清楚了，是那天山上遇见的二位青面獠牙。
孝女的命令只有毫无起伏的冷冰冰的三个字：“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