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常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仿佛在大河里沉沉浮浮数百个轮回。
梦境里不是灰蒙蒙的桥边枯木林上遍地亡魂游行就是白茫茫的白水河底下男女老少撕心裂肺的嚎叫。
浑身裹在寒气里，不时还有冰冷的手握住她脚腕想要把她拖下地狱。
“给我……”
“你来替我……”
“我的……”
“放我出去……”
“我想回家……”
“孩子……我要见我的孩子……”
“好疼啊……我要轮回……”
“好冷，孟冬黎你来替我……地狱好冷——”
“啊啊啊啊……”
寒气一丝丝冒出来，林霖半夜被冻醒，两个贴着她睡觉的孩子也被冻醒，醒来看见她一身冰霜，有些手足无措，“师师师师师……师姐……师父她她她她她……结冰了……怎么怎么办……”
林霖将风铃给二人，“别乱跑。”
然后给她盘腿坐好度灵力。
——
“冬黎，醒醒，冬黎……冬黎……”
孟常是被白茹英叫魂叫醒的。
“听到了，吵死了。”
“亡灵快压不住了。”
“压不住就压不住吧，又不是在溪州，他们有本事就出来，被其他人抓去镇压度化岂不正好。”
想是这么想的，她人还是要爬起来。
周围都是虚无缥缈的云雾，白茫茫一片。
“哪一章又在作妖？”
“是诫子书，诫子书本来有三十七章道经，功成弗居碎在白水河里，众妙之门也裂开，如今剩下的不够完整，外面没有天地阵法压着他们，稍不注意他们就要出来作妖。”
那我能怎么办，马不停蹄赶过去找列夫子？
她这么想着，突然反应过来某人好像就是祭司。
“不是，你不是祭司吗？你有没有办法？”
白茹英有气无力，“怕是无能为力，你听我说，不要忙着去找列夫子，列夫子只渡人，不渡鬼。
他走的天道，以渡心为主，简单说就是防止你误入歧途。这些亡灵太多了，还愿一百年也还不完……”
白茹英喘着气，像是累及，“要么，找到比它们更凶的厉鬼，吞噬……唔……”
白雾将她笼罩，中间伸出一只只手撕扯她的灵魂。
“然后，把厉鬼收为……你的……要么……炼化成器……就像……诫子书……”
孟常一串符咒丢过去，顿时引来不少白雾，整个人如坠冰窟，寒冷直入灵魂。
“众妙之门碎了，再给你开一个就是了。”
她意念一动，袖子里的那件衣服出现在识海里。
她催动灵力在那件衣服上刻下符咒。
白茹英：“……”
“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你。”
“别吵，等我弄好再说，回头再跟你算账。”
——
“就这里吧？怎么没看见人？你去那边找找，我在这边找找。”
黑夜里，两个青面獠牙红眼睛，骨瘦如柴的家伙落在离桥洞不远处。
晓清怀源躲在大石头后大气不敢出，她很轻的拉怀源，怀源回握她，一不小心碰到石头，石子落地发出响声，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两个背对他们的家伙脑袋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怀源紧紧捂着晓清的嘴。
“谁？”
其中一个耸动鼻子嗅了嗅，“唔？两个小孩？不必理会，找孟冬黎要紧。”
“可是我饿。”
“大人说了，孟冬黎，大补。比你吃一百个小孩有用多了。”
“我闻到了，在那边。”
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过去，晓清和怀源跌跌撞撞跑回桥洞底下，没看见孟冬黎，只看见林霖。
“师姐。”
“嘘！”林霖招手，带着两人远离桥洞，兜兜转转进了一个蛇洞。
洞口都是蛇，几乎没处下脚。
两人后背鸡皮疙瘩起了起码两层。
林霖指着旁边的树，“风铃可以驱邪避祟，也可以驱赶虫蛇。怕的话在外面等着，这两天应该不会下雨。”
“师姐要进去？”
“师父需要人把关。”
比起虫蛇，脑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吓人。
“不不不，不怕，我们进去。”
林霖站了片刻，冲二人张开手臂弯下腰。
两人泪眼朦胧扑进她怀里，被她抱进去。
孟常在打坐，周身寒气四溢一米范围内冰冻三尺，蛇靠近就是死。
三人在寒气范围外坐下。
怀源小声道：“师姐，我们看到两个鬼……”
“我知道。”
后半夜开始，她就没法给孟常渡灵力，所以一直在放风，刚才他们一来，她就立刻带着孟常搬了地方，顺便把小黑放出去引开他们。
“难怪师父不让我们跟来，外面真的好危险，我想回去，我想胡奶奶的鱼汤，还有孟轲和秦安。”
“师姐你呢？”
“我没有家。”
晓清和怀源都懵了，“啊？溪州不是吗？”
“师父才是。”她扭头看向孟常，很轻的说，“如果我不在，师父会更危险，她也还年轻……”
所以她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回头白水河修整好了，你们回去吧。”
谁也没有再说话。
——
“真出息，没有钱了就直接跑山上来了，你们就不会想点办法找个人家借助？嘴巴放甜一点，小脑瓜子动起来不就不用风餐露宿了？
哦不对，你们这连风餐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露宿！
就你们这点出息，以后没有我可怎么办，啊？”
孟常嘴里数落不断，诫子书呼啦一下又是一只鸟掉下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大晚上住野外的啊？这次是运气好，万一呢？野兽野鬼，你们打的赢哪个？”
晓清抱着满满一兜野果野菜，有心安慰师父：“不会的，师姐可厉害了。”
“你给我闭嘴！”
晓清不干：“哥哥还会辨别野菜，还会药理。”
“你呢？就会吃？”
“我会拖后腿。”
“你还挺得意？”
孟常这一觉睡了三天，其实也不算睡，醒过来还是累。都没来得及好好睡一觉，就发现自己在野外，这也就算了，还他么在蛇窟里！
一问才发现自己进了那个什么破阵，不知不觉居然就是三天过去。
这三位也是狠人，打听消息把钱都给打听没了，转头就上山来了。
“谁教你们的为了消息可以把饭钱都搭进去？出去别说是我教的你们。我没你们这样的徒弟。”
晓清凑到怀源耳边耳语，“师父怎么突然这么话多了？被夺舍了？”
怀源看林霖，同问。
林霖垂下眼安静烤兔子，她大概是知道，她一次唠叨够了，以后她们很大概率不会再遇上这种情况了。
“师姐我想吃烤鸟。”
林霖就要放下兔子，被孟常拦住，“让她自己弄。”
晓清：“？？？”
晓清委委屈屈：“师父，我再也不顶嘴了，我错了。”
“怀源你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