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出去的方法,但是眼下没有那个能力。”雇言说。
“巧了,我也知道出去的办法,就是眼下能力不够。别废话,懂药理不,挑一个,挑完我好走人。”孟常将一堆药瓶摆出来,眼里就差写着我怕麻烦麻烦别来找我谢谢!
雇言嘴巴张了张,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轻声道:“不用,多谢姑娘相助。”
“不客气,会后无期!”孟常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看起来一刻也不想多待。
走的时候是正午,她盘算着先回家一趟,明天再回水漾,差不多沧轩派的事也就该过去了,她依旧可以在白水宗混!
这么想着她心情还不错,回去的路上特意采了不少药,磨磨蹭蹭到太阳下山才回到家,心想她爹应该不至于还要骂人吧。
结果老远远就看到她娘站在竹篱笆外边东张西望,看到她的时候堪称激动。
“阿常!”
孟常飞奔过去,“娘?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干嘛呢?”
“你爹今早出去采药,说太阳落山前一定回来,天没亮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也没个消息。”
孟常深知她爹的靠谱,说了回来一定准时,不能准时的从来不开口定时间。
“我去看看,你先回屋。”孟常转身走出一段距离,确定她娘看不见了,边走边招手拈来一把树叶,正在刻符咒,还差最后一笔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人影,于是手一抖,刻歪了。树叶瞬间变成一堆灰飘散。她拍拍手,庆幸没被她爹看到。
不过她爹扶着一个人,挺眼熟!
她赶紧过去接,看清人时差点爆粗口。
岂止是眼熟,那不是中午她丢下的麻烦是什么?
“爹!”孟常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要在外边出人头地不回来了!”
孟常背着的人揪着垂下来的头发,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反正不看她爹,“这不是有事嘛。”
“呵!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来帮忙。”
孟常在竹篓和人之间徘徊一转,认命的接过人,在那人面前蹲下身。
雇言:“我自己可以走。”
孟青扬:“让她背,别看她一个女的,别的不行,就一身力气。”
孟常:“……对。”
雇言:“……”
其实他真的可以自己走,只是孟青扬作为大夫的职责病,非要扶着他,现在……现在被一个姑娘背着。
孟常在老爹面前一点小动作都不敢有,老老实实的背着人回到家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榻上,认命的端水捣药找布条。
孟青扬看着雇言身上的伤忍不住皱眉,“简直胡来,怎么可以乱用药,本来不严重的,再晚一点儿恐怕伤口得烂。”
“这怎么回事啊?”胡纳最见不得年轻人身上带伤。
“受了点伤,也不知道谁帮的忙,把人拖到埂下不分青红皂白的乱用药,然后就把人丢在那不管了。”
“天哪,这人也太没道德了,这荒山野岭的,要是晚上遇到个野兽什么的可怎么办。”
孟常看着二老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提醒:“娘,他一个修道的,这么点伤就是被狼群围攻也不见得有事。”
“道士怎么了?道士就不是人?道士的命就比别人强?”孟青扬瞪她,“你不也是道士,怎么不见你上天。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命最不能马虎,怎么老是不长记性。”
孟常搓着手,想说爹你就不能给点面子,我都这么大人了。又想起来孟青扬训人从来不讲究场合,只好乖乖闭嘴。
“阿常要是饿了就先去吃东西,顺便看着你弟弟,醒了叫我。”
孟常赶紧得溜了。
结果吃晚饭也没能安生。
“阿常你什么时候回水漾?”这话要是她娘问就没什么,她爹问出来就肯定有什么。
“明……天啊,怎么了?”
“雇言也要去水漾,正好你顺路带他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他的伤还没好,你记得看着点,帮他换换药。”
虽然但是,孟常还在想怎么在有人发现雇言之前把人弄走,这山旮旯里消息不通一时半会可能没事,奈何她爹是个狠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找。
这倒是省了个借口,不过她不能表现得太愿意,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叼着饭,“哦。”
“我给你表哥写了信,你敢把人丢了,我就亲自到水漾去找你。”
孟常:“……”
要是可以,她就掀桌子起义了。
“知道了,保证把人送到他家床上……”
“你是不是想抄书?”
“不了不了,保证把人安安全全完完整整一根毛都不少带过去。”
“我这女儿就这样,你别惯着她,她比你大了十岁,你只管使唤,她敢不听!
待会我再给你开点药,你自己记好方法,路上让她煮,但是你要看着点,这丫头手笨,稍不注意就能把补药熬成毒药,也不知道随的谁,这么大人了干什么都不行。
缺什么你只管跟她说……”
“爹……”
“你闭嘴。”
无奈在于,她不服,还不能掀桌子走人,连碗放重一点都不敢。
饭后床还给外来人占了!
在她娘的“你爹都是为了你好,广结善缘你以后的路才好走,你也是这么大人了,要懂事点……”的唠叨中抱着被子占据了堂屋的凳子。
得亏是夏天,这要是冬天她一定半夜跑回去把她屋里的人炖了。
第二天天刚亮孟常就被拖起来,她娘塞了点干粮,她爹塞了一堆药,然后把两人摁在同村大爷的牛车上,孟常一句话不敢说。坐在后边一边陪大爷唠嗑一边用稻草编了两个人,画符,用眼神警告某人,结果某人闭目养神完全没有看她,她趁机把稻草人丢进路边。
没走出多久,路边遇到两个人,自称是孟常的朋友,要和她一起走别的道,顺利把大爷送走,雇言就这么看着她挥手把两人变成稻草人揣进袖子里。
“走吧。”
雇言有点愣神。
“怎么?”
“我以为,你会自己走。”
“我敢吗?我表哥巴不得抓我辫子,这会说不定水漾城外八百里都是他眼线。”孟常将包袱往袖子里塞,“送你可以,我这个人呢,有两个特点,一是不喜欢麻烦,二是如果麻烦实在绕不开,找我可以,找我家人不行。”话落,她掐指低低念完咒语,身上的衣服从粗布青衣变成了鹅黄色的锦衣,面上多了个银色的风铃花面具,腰间的也挂了一串风铃。
这边刚换装完毕,山风吹过,不远处的地上多了几个人。
几人穿着蓝色云纹衣裳,正正堵在前方道路上,大有要打劫的架势,可是回头一看,顿时皱眉。
为首的一人先低低道:“逍遥客?”
左边一人冲孟常抱拳:“阁下是?”
其实不用问也猜到了,因为这人腰间挂着一个透明质地的风铃。
“逍遥客,子闵。”她的声音也换了,听上去比本人要老。
几人都皱眉头。
如果问在溪州有什么人可以让南江的外派感到棘手,那么毫无疑问不是溪州的宗门也不是溪州的大家族,而是逍遥客。
顾名思义,逍遥客就像他们的称呼一样,逍遥自在,这类人有个特点,要么无牵无挂不要脸。要么有牵挂,但是相比之下后边这种更不好惹。
最开始的逍遥客其实不叫逍遥客,叫流浪者,这类人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固定的门派,他们流窜在各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如果有人想要对他们下手,他们宁可玉石俱焚。从前有人想招揽逍遥客,没有成功,因为他们不肯将自己的自由交给别人。久而久之,逍遥客成了所谓的散修。没有人为他们发声,但是逍遥客的数量并不在少数,以至于形成了不成文的默契——门派人一般不会招惹逍遥客,尤其是名气还不小的逍遥客。
和名人一样,出名的逍遥客也受许多人的关注,如果有人对他下手了,那么别人一定会找出个因为所以,要是他出事得不明不白或者不和道理,那么别的逍遥客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处境,然后不经意间,不经过约定,他们会做出同一个决定。
逍遥客一般也不会轻易招惹宗门,有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比如眼前这位。
子闵,是溪州近十年来风头最盛的逍遥客,她平时也不干什么,就随便接点活,收点钱,帮人干点事。这位还挺讲道理的,至少不必要的时候她不喜欢出人命,关键人家有那个本事,众所周知杀人可比只伤人简单多了。最严重的一次她在南江三大门派的围堵中把人带走了。溪州的几大门派想过招揽她,但是没找到人,只要她不想,别人一般找不到她,这也是这一行的规矩,任何人被逍遥客帮助了,都不能透露人家信息,不然后果自负,而且她名字也是假的,今天叫子闵,明天也不知道叫子什么鬼,唯一不变的就是腰间那串风铃,认它比认名字准。
当然,据说最最最本质的不要惹这位的原因是她修的法术,怎么说呢,你说邪术吧,人家那是正正规规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说不是邪术吧,她不按祖宗的来,符咒这玩意哪怕一笔一划不一样都会有很大的差别,你说她人才自创吧好像都是那些东西,说她不懂乱来吧,威力摆在那,邪乎就邪乎在,她之前把符咒和堪舆术一起用,弄得人家好好一个宅子大白天闹鬼,费了好大功夫才给摆平,就因为那人请人家办事没给钱还暴露人家行踪。
总的来说一切还好,这位通常情况下还是很有底线的。
“前辈,我等也不想打扰你,可是,这位对我等来说确实是重要的人,不知前辈……”
“哦。”
“前辈,不知你与这位的关系是?”
“雇佣。”
一行人纠结半天,在被长辈骂和得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下,齐齐冲这边抱拳:“前辈,我等无知,打扰你了。望前辈海涵,我等这就离开。”
这边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树上跳下来,“子闵?久仰大名。”
来人是个大胡子,虎背熊腰,一个顶孟常两个的体格,脸上留着刀疤,“在下常州逍遥客刀客行,都是混口饭吃,小姑娘,把这人给我吧,我把钱跟你三七分。”
“我七?”孟常依旧压着嗓子,她敢肯定,此人是刚来的,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别贪心。三成也比这小子的多,你知道他什么人吗?”
“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不是我吹,你身边这娃娃,也就受伤了,能从千山的围堵下逃出来的人,差不在哪儿去,这样的人麻烦也不小。你不是最讨厌麻烦?”
“你很吵!”
“我这是劝你,别被他骗了。”
孟常隔着面具叹了口气,“1!”
“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
“2!”
“唉,你这……”
“3!”
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溪州人一旦开始报数,意味着没得谈,而他们对不想动手的人喜欢数三声,给对方一个考虑的机会。
三声完,她手一挥。
刀客行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得有什么朝着面门飞过来,带着凛冽的寒气,他只来得及偏头躲开,不成想寒气来势汹汹,躲开一个另一个紧随其后,这个还没躲开后边那个又杀了个回马枪。这还没完,斜里又飞来一个。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剑,也不是枪,他这边左躲右闪的,孟常那里却是位置都不带动一下的,左手两个手指右手两个手指,两只手隔空仿佛牵着线,那快得看不清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呼啦呼啦飞来飞去,切得周围树叶纷飞。
等刀客行反应过来某人擅长的是什么再要出手的时候,孟常已经收了东西,衣袖一挥,两人消失不见。
刀客行亲眼看着自己周围的树叶跟树枝形成了一个明晃晃的球,是符咒中最简单的画地成牢,以自然物为介,画一个牢笼。
这种小玩意儿即使不会符咒的人也可以,把符咒破坏了就成,或者把这一片的树都移平。
可是当他的刀砍出去的时候,刀芒被反弹了!
反弹了!!!
然后他跟自己的刀芒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