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庄轼尘捧着被鱼钩扎穿的手掌嘶牙咧嘴。南宫钰在一旁不耐烦道:“别说你是我师弟!”
钓鱼的姑娘在腰间摸索片刻发现没有手绢,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衫,又看看周围围着的一群人,随便拉过一片下摆撕下一截布条给庄轼尘包扎了伤口。周无世愣愣地看着自己撕破的衣衫,一旁的谢茹珂忍不住呵斥:“怎可随意损坏他人衣衫?”
钓鱼姑娘依旧沉默,来到李老头面前,刘老头冲她点点头:“没错,钓上来的不算!下次我得把规矩再改一改才好!”
谢茹珂首先反应过来:“她是个哑巴。”
“小初,给几位客人介绍一下住宿。”李老头交代。众人又瞠目结舌,这老头存心想气人,让哑巴怎么介绍?
名叫小初的钓鱼姑娘,用浸了水的木棍在甲板上画了一艘船,又画了四间房,其中一间写着“李”,一间写着“初”,她抬头用眼神询问船上的各位。这一刻众人才看清楚小初的面庞,她面黄肌瘦,长相普通,唯独一双灰色的眼睛晶莹剔透。周无世第一次见到灰色的眼睛,却觉得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一旁的南宫钰脱口而出:“如此漂亮的眼睛却没有神采,真是可惜,竟像假的一般。”
小初点头。
“拿什么做的?”南宫钰凑到她面前仔细端详。
小初指指脸。
“脸也是假的?”南宫钰惊讶。
小初点头,便要去撕扯面皮,被老刘打断:“还要不要住房间了?”
周无世开口喝道:“回来!”
南宫钰也觉得有些无理,道歉:“姑娘莫怪!”
很快南宫钰和谢茹珂选了小初隔壁那间,周无世与庄轼尘则分到了老刘隔壁。纪回则说:“我刚看了,下面还有间仓库,我睡仓库!”
正当庄轼尘幸灾乐祸还有人得住甲板时,那穿戴浮夸的男子来到小初身旁,用极其阴柔的语气在她耳边说:“姑娘,我会很多本领,比如采补之术,你想学学吗?”
小初点头。老刘气道:“哎,你……”
“这位公子还是住我们房内比较好!”周无世说道。
“我才不要和你们臭男人一起住!这个的没安好心!”
庄轼尘惊得打结巴:“他……他……他从哪来的?”
男子又小碎步跑到谢茹珂身旁问:“姑娘,我跟你住一起谈心好不好?”
谢茹珂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几步,说:“不行!”
男子又看向南宫钰说:“小美人,我溯昔以前在青楼呆过几年,很会伺候人,要不免费……”
南宫钰嘴角抽搐:“您客气了!”
“你叫什么?”周无世冷着脸问。
“哎呀!你插什么嘴?我也付了船钱的,别一副趾高气扬的德性!”溯昔叉腰骂道。
小初去拉溯昔,却拉了一把空,溯昔被周无世拎进了屋内。
到夜间,小初摇响铃铛提醒大家吃饭,所有人来到甲板上,唯独没有溯昔。小初见大家都已入座,生了点别样的心思,她把袖子撩得高高的,给每个人分发碗筷。众人便见到一条布满疮疤的胳膊露在眼前晃悠。
庄轼尘盯了片刻后说:“我去看看那娘娘腔被师兄怎么样了?”
纪回忙说:“你师兄好那口的?我也去看看!”
南宫钰拉着谢茹珂说:“小珂,我突然肚子疼,你帮我看看!”
到最后,桌前只剩下了老李、小初和周无世。庄轼尘从仓内露出一个脑袋,说:“师兄你忘了自己辟谷了?”
周无世没有理会,尝了一遍桌上所有的菜,吃完了碗里的米饭,说:“姑娘厨艺不错!”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不是她!”他去过三次余华山,乙墨真人每次都告诉自己,她不可能转世,可他为什么还是不信?
小初见两人都吃好了饭,自己也随便吃了几口,便收拾碗筷去船尾洗。南宫钰立马溜到餐桌前,询问:“李伯伯,你自己都快聋了,怎么又收了一位哑女徒弟?”
“看我们又聋又哑好欺负是不是?”老李不耐烦的回道。
“不都是你们在欺负人嘛……呃,我是想问这姑娘得了怪病,我回头给她找点药。”
“看过了,她是一名叫琉璃的大夫送来的!”老李说。
“是大漠那个琉璃吗?我见过她。”南宫钰问。
“没错,她丈夫是大漠那边的,她每年秋冬季节就会出来游医。就在几个月前,她在大街上看到了小初,她满脸满身长满毒疮,大雪天里光着两只脚,穿着破烂的衣衫与一群野狗抢半个肉包子,最后肉包子没抢到,身上被咬得皮开肉绽,她心生怜悯便带回医治了。”
南宫钰带着哭腔问:“然后呢?”她知道人间有疾苦,却没想到有那么苦的。
“然后琉璃便把她走医治,可她总想逃,最后绑来了我船上,她身上流脓的伤口怎么都好不了,最后琉璃一狠心点了艾草把所有的毒疮都烧掉了,这才治好了她的病。”
“可这满身的疤痕怎么没有治好?还有她不能说话。”
“活着就好……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老李无奈。
“我炼了几瓶丹药,还有桑华给我许多,我去给她试试!”南宫钰说完便直奔小初房间,周无世随她一起进入船舱。因为心中太过急切,南宫钰直接推门而入,却刚好撞见溯昔搂着小初。周无世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而现在也如那时一般愤怒,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怎么出来的?”
溯昔方才吃了大亏,如今再看周无世,吓得立马消失不见。
南宫钰看到这一幕也有点不知所措,胡乱编着借口:“小初,你看我给你找了很多丹药,等你好了,肯定能找一个如意郎君!”
小初伸手,接过四五瓶药,她当着南宫钰的面,把药倒入掌心全部吞入腹中,随即合上了门。南宫钰急了,拍门道:“不行,这样吃会死人的!”
周无世没有理会她的焦急,独自回了房。
半夜,小初的肚子如刀绞般难受,她起身倒水,却又不小心将杯子打碎。她想重新拿只杯子,黑暗中却有一只手将温茶放入她的手心。她喝下水后,黑暗中周以扬说:“以后别乱吃药!”
小初点燃油灯,沾了茶水在桌上写道:“补一补。”
“药得一样一样吃。”他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寂寞?”小初问。
“我只是觉得你像一个人。”周无世说。
“要看我真容吗?”小初继续写道,此时桌面已经全部写完。
“不必,等将来好了再摘下来吧。”周无世说完便开门出去。他走到门口,看见走廊里站着的纪回、谢茹珂、南宫钰和庄轼尘,纪回开口:“虽然知道你孤家寡人百来年,可人家姑娘身上……”
“师叔,我有事找你谈。”周无世皱眉说。
纪回也难得正经一把,率先来到船头,问:“你又想那丫头了?”
“我从乾坤镜中看到,阿瑶从素丰国带我离开的时候,叫了一个名字:溯昔。”
“就是那娘娘腔?这是什么人?”纪回问。
“我猜测他是南琴之灵。”
“那……那……他刚才抱的……”纪回不敢想象,“可南琴明明是珂丫头的,会不会只是那娘娘腔变态。”
“……”
第二日早晨,谢茹珂为了唤醒周无世的理智,她用南琴弹了一首“清愁”,可刚弹到高潮,谢茹珂就一阵晕眩,倒在了琴桌上。待大家都涌入仓内,小初来到琴前,用手按住琴弦,琴弦割破手指,一滴血渗出,迅速被吸收进琴里。
周无世悄无声息地从身后出现,唤:“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