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老虎一早就来到了梧桐树下,见谢梓瑶睡醒从树上下来,便堵住了她的去路。谢梓瑶睡眼惺忪,乍一见这架势,手忙脚乱就想往树上爬。老虎见她想逃,就一口叼住她的腰带,就往林子深处跑。一路上谢梓瑶被它颠得七荤八素,连连惊叫,老虎觉得这人实在太吵,便把她甩上了自己后背,继续奔跑,谢梓瑶只好死死抓住虎背上虎毛。待他们来到磐砂洞之中,沧宇看到的是毛发凌乱的老虎白玟,喘着粗气可怜兮兮看着他。他示意白玟来到身前轻轻抚摸它的脑袋,说:“去吧!”白玟出了山洞,他再打量缩在墙角的谢梓瑶,这女子全身衣服破烂头发凌乱,肤色没了之前的苍白,却黝黑发亮,双手布满伤疤,像极了乞丐,再看到她胸前写着“厨子”两字却又写得不像,竟让他觉得丢人。
谢梓瑶眼前见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中灯火通明,洞内有主座上坐的是一银发银衣连皮肤都异常白净的男子,可这好看的男子却不等她看仔细,就操控一缕发丝将她脖子勒住。
男子冰冷地说:“竟敢以我名义在山下横行?”
谢梓瑶知道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当场丧命,她艰难的从牙齿缝中蹦出几个字:“为了做饭!”
“哦?自己做不了?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不,你答应留着我!”谢梓瑶想到昏迷时有人对话,想来应该是他和嘱托之人。
“这养花养草都有死的时候,养死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足为奇。”
谢梓瑶又不争气地开始哭,她不知道遇到这样不讲道理的该怎么办,脖子上的发丝越勒越紧,眼看就要晕厥。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主上,主上饶命。”进来的是半斤,她跪伏在地说:“如今我们人手不足,留她做点杂事也好!”
脖子上的束缚瞬间减轻,谢梓瑶瘫倒在地,说:“我知错了。”
“看你有几分厨艺,认我为主。你区区一凡人,今后你就叫三钱吧。”
“我不认主,你杀了我吧!”谢梓瑶鼓足勇气道,“我现在除了命也只剩下自己名字了。”她不能妥协,她还想出去看看。说罢,八两带着只鸟儿进来,谢梓瑶认出了就是救过自己的那只,可鸟儿跟之前大有不同,却长出了长长的尾羽,身型也大了很多,竟有些像凤凰。鸟儿落在谢梓瑶的肩头,八两跪在谢梓瑶身前说:“绶带鸟偷了两颗玄明果,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给了她。它想助她修行,要认她为主。”
“我是答应左衡要给它寻一主人,却没想到鸟儿瞎了眼,找的主人也是个废物,”沧宇说道,“既做了这只鸟的主人,那你必得走修炼一路。”绶带鸟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用翅膀刮了一下谢梓瑶,谢梓瑶恍然大悟,说:“好!但是请替两位姐姐更名。”鸟儿有些不可思议,把头埋在了双翅膀之中,它这主人跟自己一样能惹事。
沧宇懒洋洋道:“你可知道跟我提要求的代价?”
“以后我一天做两顿饭,”她知道自己有了两位撑腰的,死不了了。
谢梓瑶观察沧宇的神情好像有些微妙,立马改口:“不,三顿。”
“成交!你换吧。”沧宇不懂她为什么要为一件小事讨价还价。
谢梓瑶没想到这么容易,她转身看半斤八两,可二人却说:“请姑娘代取。”
谢梓要呆愣,之前还腹诽这主上取的名字太过俗气,可轮到自己,却想不出一个好听名字,痛恨自己学到用时方恨少!
一盏茶过后,沧宇朝她脑袋上扔了一本书,不耐烦道:“退下!”
“寒露、霜降!对,就叫寒露、霜降!”谢梓瑶见砸中自己书本上写着二十四节气,就脱口而出,再不换,就没机会了。
“谢主上!”两妖齐声道。
从那以后谢梓瑶在寒露霜降的帮助下,谢梓瑶在沧宇的洞外不远处种上了一片菜园子。因为她发现也就是磐砂洞附近的果子没有动物鸟儿来采。沧宇也不在意这些,最重要的是他有三餐饭了,他虽是妖也不贪吃,可养成了人族一日三餐的习惯却很难改掉,吃饭对他来说也是眼下最大的事了。
那日绶带鸟偷了玄明果,怕小命不保,尾随八两去了人间,可回来后还是撞见了沧宇的坐骑——鸿鹄,被拔了一身羽毛,只能像只小鸡仔一样在地上蹦跶,幸运的是,它跟着谢梓瑶住到了梧桐树上,气得鸿鹄三天吃不下饭。后来谢梓瑶才得知,绶带鸟开始的时候也是跟着沧宇住在嵩际山上,可它凭着自己有几分凤凰的长相,就认定自己是凤凰后代,在鸿鹄面前趾高气扬,鸿鹄身上有着百年道行,哪里肯受这种气,天天追着绶带鸟拔毛,一身反骨的绶带鸟就飞下嵩际山,临走时还说山上的樟树配不上它,山下梧桐树才是凤族栖息之地。可残酷的现实分分钟教会它做鸟,只要它靠近梧桐树,林中藤妖便会把它抽出林子直接坠落到妖族荒地之中,几次过后鸟儿也就安分了。后来它见到谢梓瑶来了,就瞅准机会自己培养一位主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到梧桐树上。
谢梓瑶虽吃了玄明果,却也只能延年益寿的功效,她要做绶带鸟的主人,必然要修行,寒露霜降二人虽法力高强,却不懂教人,只有沧宇亲自授课,沧宇原本也不想杀了这厨子,只想惩戒一番,可没想到自己竟要当起师父。
沧宇说:“我在你体内留了一颗藤蛇妖丹,每日打坐两个时辰吸收灵气汇入丹中。”
“妖丹?我吃妖丹会不会遭天谴?”她听李可然讲故事说过,人夺妖丹是要受天雷十八道的。
“等你把妖丹炼成红色再考虑这个问题。”
“那灵气在哪,怎么吸?”
这日,原本就冷漠的沧宇耐着性子,跟她说了十句话,灌顶一次,可这女人天生愚笨,连最基本的感知天地都做不到。他也没了耐心,直接把她从山上扇飞下山。坠落到林间的谢梓瑶被一棵大树接住后,还没来得及喘息,树枝却变成爪子,要将她捏碎,她奋力挣扎,取靴内短刀扎入树枝,树爪吃痛松开,她才安全逃走。从那天开始,林间的一切都变了,所有的树木花草精怪仿佛是一个个苏醒,全部要置她于死地,唯一安全的地方便是梧桐树上,但是她自己得吃东西,山上沧宇若发现她少了一顿,便会派白玟下山讨伐。后来林中出现了各种野兽,谢梓瑶与它们厮杀,在漫长的冬日里与它们夺食,经常伤得皮开肉绽,可寒露霜降再也没有出现替她疗过一次伤。
渐渐的什么不懂吸收灵气,什么不懂修炼体系,都成了废话,残酷的世界让她懂了一切。
时间过去二十六年,谢梓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她没有变老,反而比来时更加年轻,身型也更加轻盈,原本黝黑的皮肤也变得白皙透亮,头发养得很长,可以梳起漂亮的发髻,她也再没有穿过奇怪的衣服,因为要挨揍。她也不懂什么修为等级,只知道体内妖丹已有了由黄转橙的趋势。这日她躺在梧桐树上感叹:“我这年龄本可以在家带孙子了,却还要上班当厨子!”
绶带鸟,当初左衡在它出生时取名为习风,如今已与当年不同,身上的羽毛火红如火,长长的尾羽也再没被鸿鹄拔走,如今长得足有两尺长。它百无聊赖,随意答道:“等你再活个五十年,你就不会在年纪上纠结了!”
“再活五十年,我还是得看沧宇的脸色!”她虽很少见沧宇,但那老虎“虎假狐威”老找她麻烦,她虽如今有一身法力在,可那老虎却也是修炼勤奋,虽没有化人形但境界却是高她许多。沧宇有多少本事她也不知,只知道是只修炼出了六条尾巴的狐狸。
“那我们反了怎么样?逃出妖界去人间自在逍遥?”
“要不你先逃一个试试?”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走入迷雾之中,还没遇到野兽就先被瘴气毒倒了,也许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