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间里的秦扬在这短短的不到五分钟时间里大吃三惊!
一惊是来人竟然是与他有肌肤之亲恋人邓桂的一母同胞亲兄长邓松!
二惊是沈处说要调邓桂到军统局甲室电讯一室。三惊是邓松在重庆发现了种佐武,很可能要抓捕他!
而外间的沈处长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说,你要抓二战区的人,还是要慎重,现在是国共合作统一线时期,不要说二战区,就是曾家岩也不可造次,先监视吧,有进展可随时报我!
至于你妹子调动的事,下个月就可以从江西基地调过来。虽说她在江西训练基地当个见习教官也不错,但是和重庆局本部相比,那还差得远。还有,你给我记住了,今后你的耳朵要灵聪一点儿,嘴巴要严一点儿!这份电文我签完字了,你去电讯一室发报吧。
等到拿着电文的邓松离开了,秦扬从内间里出来,装作对刚才的来人丝毫不在意,继续和沈处长商量了如何走私药品,又探讨了军火走私采取什么手段。
秦扬出主意道:“最近山城从各战区来了许多人,咱们干脆打着他们的名义,押送两条船走嘉陵江,半途把船撇下,让接货方运走,回来时再拉两船粮盐油杂货,正好我的杂货铺粮盐铺也该进货了。”
沈处长哈哈大笑,好吧,就这么办,我开个特别通行证,这一批药品军火数量较大,最好你亲自押船。不过,你通知对方让他们先把所有的货款送过来,记住只要美钞和金条。
表面上镇定如常的秦扬,心里却是震惊万分,说是惊魂也不为过!
回到了自己的药铺后院,秦扬左思右想,这个种佐武也是个老江湖了,怎么会被敌特分子跟踪而不自知?就算是你种佐武初来重庆山城,一时找不到曾家岩这个地方,难道不会在街头买一份新华报,在报纸顶端就标有曾家岩路牌号的新华报地址,还用打听?至不齐也可叫一抬滑竿,把他抬上走到那里,何至于在大街路上逢人乱问,再蠢的特务也会盯上你。
秦扬又一想,不对啊?我在陕北最机密的部门西北调查局保密处工作,从来就没有得到齐长忠和种佐武的消息,这说明他们深深的匿藏起来了,也与各级组织失去了联系。
现在种佐武突然在两年后平地冒了出来,还是陪都重庆山城这里,而且公然在大街上寻找曾家岩这个敏感的赤色组织南方局所在地,这是为什么?即便是急于要找上级组织联系,直接去赤色组织长安办事处不行吗?舍近求远,思维混乱了?
他在房间里苦恼不解,而此刻在山城已走近曾家岩的种佐武也发现了身后盯着的那个邓松的勤务兵。
种佐武此时的心里有些警觉起来,他本来认为重庆这地方和北方隔着几千里,他从未来过,而且他现在公开的身份又是二战区总部直属的一名军需人员,还是个中校军官,而且他去曾家岩新华报也有个借口,要登报寻找失散的家人,但他忽略了一点,做为战时陪都,重庆这里已是全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中心,各地的人流都在不停的在这里云集,很容易就会遇上熟人或是见过他的人。
邓松的这个勤务兵,也不是普通的勤务兵,是军统西北长安区站行动队的一个小特务,由于现在提倡的是国共合作统一抗战,军统西北长安站的特务们已不敢公开抓捕赤色组织人员,这个行动队平常也大多龟缩在军统区站里面,这个小特务平常在情报科打杂,邓松也用着顺手,这一次随站长来重庆公干,就把他带上帮着拎包打杂。
今天小特务听说要跟着邓松到局本部来办事,心里挺高兴,不料半路上被安排了盯梢任务,心里面很不舒服,他还不知道跟踪着的这一位半老头子已经发现了他。
种佐武心里在想,我就是让你跟到曾家岩又能把我怎样?只是依着种佐武的一贯为人处事风格,都是他强势压制对手,那能让对手占上风,于是在街面上兜了两圈,他索性进了一家火锅栅板小店,要了一份什锦火锅吃了起来。
在棚外的小特务闻着麻辣香味,馋的流口水,也就不顾掩藏自己的行迹,进到了火祸棚板小里面,他也要了一份什锦火锅吃了起来。
种佐武见到小特务这个形状,心中冷笑了一声,也不理他,只顾低头吃火锅填饱肚子。不一会儿,种佐武吃完了什锦火锅,从身上摸出几张钞票丢给店里的伙计结了账,站起来往外走。
他行至小特务身边时,假装被绊了一下,栽了一个趔趄,然后他站直了身体大怒:“小兔崽子竟敢跘我,找死啊?”伸手从旁边桌上把一只火锅残底的热汤直接就浇泼在了小特务的头上,
小特务突然被种佐武冷不防的用半锅热汤油泼在头上,立时嚎叫起来,紧接着倒地翻滚,种佐武趁着混乱,一个箭步冲出门外,混在人群中不见了。
十分钟不到,种佐武从一家衣料铺出来,穿了一身长袍,手里提着包袱,向着曾家岩新华报社而去。
他进到了报社,先是找报社的编辑,要求从明天起在新华报上刊登一则寻找亲人的启事,他交完了刊登寻人启事的费用后,见到四下无人,就向报社的编辑公开的提出,要求见一下报社老板,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
报社后面的二层小楼,一间洁净的书房内,种佐武腰板挺直军姿式的立正站在那里,他双目直视,表情上带着崇敬。
坐在一张宽大写字台后面的一位英俊刚毅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和蔼的说道:“佐武同志,不要拘束,坐下来慢慢说…...。”
虽然时节已是严冬,但是种佐武在这个房间里,面对着这一位赤色组织的核心负责人之一,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温暖的春风吹拂。
努力的平静了自己的激动心情,种佐武从两年前的长安‘兵谏事变’开始,到他此次的离晋赴渝,把这两年来他和齐长忠的所有经历经历过程作了逐一的述说。
其中他更多的是讲述齐长忠的事迹,时而激昂,时而沉闷,时而无助,时而悲愤,最后是无助失措...!
整整叙述了近两个小时,种佐武才基本完成了这一场叙说式的汇报。他心里很忐忑,不知面前这一位高层领导能否同意让他们归队到南方局特科的管理范围。
在听完他的全程汇报后,高层负责人并未当时就作出表态,只是告诉他,组织上一定会对齐长忠和他建立的晋地二战区赤色地下组织这一条隐蔽战线高度重视,而两年前在陕北洛川肃反工作中做出错误决定的几位同志,他们当时所做的决定是错误的,已经受到了央直核心高层负责同志的严厉批评教育,调出了赤色特科领导机关。
现在陕北赤色特科部门总负责的欧阳书记李樵副书记和黄薇委员是充分受到央直核心高层信任的,他们一定会坚持党性,公正的支持齐长忠同志领导下的晋地特科组织和隐蔽战线的工作。
至于种佐武,既然今天在重庆露了相,但敌人不知你在二战区的详情,所以建议在重庆处理完事务以后,争取尽快返回晋地,协助齐长忠同志继续开展工作。
目前,由齐长忠和种佐武在二战区内部发展的隐蔽武装组织暂不宜公开。要全力支持统一战线,全力参加抗战!
......
观音岩下罗家湾十九号军统局甲室电讯一科,几部电台滴滴的响个不停,几乎全是发往西北长安的加密电报。当夜以长安城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几个城市和当地驻军连夜以抓捕日寇特务与汉奸的名义开始了大抓捕。只是一多半在抓捕名单上的人都逃脱掉了。
究其原因,其实在发出这些军统局打着抓日寇特工汉奸旗号,实则是围剿赤色地下组织的行动的电报命令时,以张萍刘青彭锦竹三人为核心,大胆的同时发给了陕北延安太和山万佛洞陈华的电讯科,所以,这一场捕捉赤色组织人员的行动告以失败!
但同时也引起了重庆方面另一个特务机关中统局的注意,但他们却没有怀疑到情报是从军统局内部泄露出去的。
军统局西北长安站的站长为此事大发雷霆,责成情报科长邓松组织的干员严查内部,他认为这么绝密的情报,是他带着邓松专程坐军用机飞到重庆直接汇报了沈处长后发出的。
发报时,他在和另一个军统局高层在密会,邓松和沈处长在一起,以勤务兵兼保密员的名义跟着他们坐飞机来的那一位行动队员,则是被监控对象用火锅热汤浇泼成重度烫伤,至今昏迷的躺在重庆医院未归,所以泄密的事不可能是他们。
那怀疑的对象只能是西北长安站内部的人了,由于军统局西北长安站是一个大站,所直属的明面人员就有近三百人,布置在各处的暗线多达五百多人,要想清查内部泄密人员也非一件易事,而且站长本人也不敢将此事闹大,他要防止别人借此事拱掉他的乌纱帽!
所以,这泄露机密的事件,在悄然的闹腾了小半个月之后,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不声不响的消停了。但是西北长安站情报科长邓松此人却不心甘,因为他在重庆罗家湾军统局甲室大院时,当着沈处长的面,要把抓获种佐武这一场大功劳送与沈处长,却没有想到被愚蠢笨拙的部下把这件事情搞砸了。
邓松想不通,那火锅就那么好吃?不吃会死吗?这可好,让火锅扣头上了,听医院里的医护人员说,就算这个被烫伤的蠢货能保住性命,等到出院也是个瞎子,或许还同时是聋子哑巴,总之是残废了。
那个被监视的种佐武去哪里了也不知道,只能猜想他现在的身份是二战区的人员,或许是借机偷偷抢了一身军服穿上的,未必就是二战区的军士人员。
邓松把事情的前后关联仔细的一想,越发觉得军统局秘书处沈处长高明,若是自己公开宣扬出去二战区的人通共,还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那天沈处长说的对,凡事要不露声色的悄悄地干,否则会有后患的。
他决心有一天要是能见到自己的妹妹邓桂,一定要力劝妹妹紧跟沈处长,最好是沈处长娶了妹妹邓桂,那自己就在军统有了靠山,谁还敢欺辱我?
且不说邓松在西北长安大做白日梦,重庆山城这边,秦扬却收到了陕北延安太和山万佛洞以‘樵薇’名义发来的严厉斥责电报,对秦扬不按赤色特科组织保密条例,直接让张萍三人用军统局的电台把军统西北局长安站的行动计划同时发往了陕北延安太和山万佛洞,这是置张萍她们特别小组三个女同志的生命于不顾,也是险些泄露地下情报组织的一件重大失误。
鉴于此事的严重性,赤色特科部门决定,籍此给予秦扬严重党内警告处分。同时告诫张萍三人,一定要严守赤色特科组织纪律,切实保护好她们自己的安全,保护好了她们自己,就是保护了赤色组织的安全,今后再有类似重大情报,宁肯出现损失,也不能暴露他们自己,要严格的按照赤色特科部门的规定,交由秦扬在观音岩药铺的电台发报。
陕北延安赤色特科总部的电文,在军统局三个赤色地下女成员张萍刘青彭锦竹来到观音岩药铺后院,由秦扬向她们进行了宣读,这三个姑娘听了延安赤色特科总部的电文内容,她们几乎是同时感动的流下了眼泪。
她们都没有想到,陕北延安赤色特科总部赤色组织对她们的关爱,就像父母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关爱和保护让她们更加坚定了为赤色事业献身的决心,同时也对秦扬因为她们的感撞而受到处分,觉得深深的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