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莲花一醒来就感受到一个沉甸甸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他微微皱起眉，下意识想把人推开。
却突然想起他现在已不是李相夷，对方也不是因他身份而故意投怀送抱的妖女。
他侧头看向睡得香甜的人，对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
沈知意的身子轻轻动了下，头便随着动作从李莲花肩上滑落。
李莲花担心对方会把头磕在石壁上，下意识用手一接，目光也随着下移，然后就不小心看到了一片刺目的白。
她身上居然只穿一件外衣！
深色的粗布麻衣已经干透，对方不太安稳的睡姿让领口有些松动，目光只需稍稍往下移，少女诱人的胴体便一览无余。
李莲花反射性地收回手，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内心。
沈知意猛地一摔，砸得眼冒金星，捂着头控诉道：“李莲花，你干什么推我？！”
李莲花重新睁开眼睛，神情尴尬地问：“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
“我有好好穿衣服！”沈知意反驳，甚至还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好让李莲花能看清她的衣服，嘴上念叨着：“你看你看！”
李莲花扶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决定等他替沈知意找到个好归宿，还是把她送走。
“罢了，罢了。”李莲花起身长叹，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沈知意身上，然后往洞外走。
“走吧，带你去买身衣服。”
沈知意闻言，立马喜笑颜开地跟了上去，就是走不快稍微快些就会摔倒。
在沈知意第七次摔倒后，李莲花无奈地蹲在了她面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上来，我背你。”
沈知意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已经用鲛珠替李莲花压制住了碧茶之毒，并治好了一些严重的伤，便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李莲花的背。
李莲花站起身，让她紧紧搂住自己的脖子，然后慢慢地往前走。
李莲花在进城门前，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特意给自己易了个容。
市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李莲花背着沈知意穿梭在人群中。
沈知意悄悄地摸了摸李莲花的头发，想到早上醒来看到对方脸红的样子就好笑。真是个傻子，就算给她买了衣服，她也是不会好好穿的，不然还怎么色诱他啊？
她可是很期待把他拐上床后，他会是怎样的表现呢。
李莲花背着沈知意进了一家衣铺，让沈知意自己挑选衣服。
沈知意转悠来转悠去，最后选了一件极其艳丽的红色纱裙，上面绣满繁复的花纹，腰间和裙摆处还坠了一串串珍珠，远远看去像是坠落海面的红霞，美丽至极。
衣铺的老板娘直夸沈知意眼光好，一挑就挑到了她们店的镇店之宝。
可惜沈知意没能穿上那条裙子。
无他，李莲花没钱。
李莲花只身赴东海应战，本就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坠入东海后连少师剑都弄丢了，此时身上只有刎颈和乔婉娩之前送给他的荷包。
索幸荷包里还有几两银子，虽买不起那条红色纱裙，但普通样式的衣裙还是能买两身的。
最后李莲花亲自上阵，给沈知意挑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裙，料子和样式虽没有红色纱裙精致，但颜色清澈明亮，也适合沈知意这样年纪的女孩子。
至于他就没什么讲究了，粗布麻衣也不为不可。
李莲花和沈知意换了身衣服走出了衣铺，在出来之前，李莲花拜托老板娘帮沈知意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两人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考虑到所剩银钱不多了，李莲花便带着沈知意去了路边的小摊上，点了两碗阳春面。
沈知意拿着筷子犯了难，她本人是会使用筷子的，但是第一次上岸的鲛人不会啊。一个字，演。
两人坐在路边的小摊上，沈知意拿着筷子，模仿周围人使用筷子的动作，但初次接触筷子的手却笨拙无比。
沈知意内心感慨，会用筷子装不会用筷子比本来就不会用筷子要难多了，她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吃到一口面。
李莲花虽在低头吃面，但目光一直在暗暗打量着沈知意，看到她居然不会使用筷子，眉头轻挑。
莫名出现在深海海域救了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走路也磕磕绊绊，怕火，不会使用筷子，应该说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
而且容貌出色，比武林第一美人还要美上几分，却如此不谙世事。
她到底是什么人？
李莲花仔细地观察着沈知意的脸，看她瞪大眼睛左顾右盼，费力夹起面条，颤颤巍巍送到嘴边。
沈知意应该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抬头看向他，询问：“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猝不及防与沈知意对上视线，李莲花才发现阳光之下，沈知意的瞳色居然是墨绿色的，犹如大海的深处，神秘又深邃。
她的眼睛好像有一种能轻易蛊惑人心的魔力，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溺其中。
李莲花心中一惊，他突然想起少时曾在《搜神记》里看到过有关鲛人的记载，书上写“东海有鲛人，人身鱼尾，容貌昳丽，擅蛊惑人心，眼泣则能成珠”。
难道沈知意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吗？
他不敢相信，却又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他慌乱地摆摆手，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没什么，你继续吃。”
沈知意疑惑地眨眨眼，又低头吃面。
“对了。”沈知意抬头看向李莲花，询问：“你刚刚买衣服用的是钱吗？”
李莲花点头。
“那我有钱，等会儿我们去我家取钱，然后买那条裙子吧？”
“你有家？！还有钱？！！”李莲花震惊。
“对啊，很奇怪吗？”沈知意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李莲花愣了一下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他深吸一口气，问：“你有家怎么还到处流浪？有钱怎么不给自己买身衣服。”
沈知意面色苦恼，“可我之前不知道这是钱啊。”
李莲花无言以对。
沈知意把最后一口面汤吸溜进嘴，然后站起身，说道：“那我们就去取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