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作为扶苏的侍卫长,经历多次的生死厮杀,向来稳重。
像如此这般神色匆匆,属于第一次。
“备车,边走边说。”
扶苏做事的雷厉风行,深得军民的爱戴。不似其他郡县的官吏,耍尽官威才不紧不慢的为难人。
赦免刑徒的诏令一出,天下震动。
距离九原县较近的上郡、北地两郡,各县的刑徒,早早的到达大河南岸聚集地。
所谓的刑徒,多数为不服管教的徭役民夫、犯罪盗匪、杀人恶犯。
这群人,便是专门破坏秦法的刑徒。
上万人的刑徒,在被解除束缚,重获自由后,他们便不安分的到处惹是生非。
这次惊动扶苏的事件,便是刑徒暴乱,杀掉数十人的县兵。
知晓事件的全部过程,扶苏的脸色很明显的冷了下来。
半个时辰的路程,扶苏堪堪过了大桥,却见眼前乱象丛成,随处可见神情疯狂的黑瘦健硕汉子。
“哈哈!兄弟们,又来了个当官的。”
手持青铜戟的数十刑徒,迅速将扶苏的等人,团团围住。
扶苏岿然不动,右手却轻轻按在腰间的精钢剑上,眼神锐利的注视为首之人。
侍卫队如临大敌,神情紧张的护住扶苏,手中的连弩,森然戒备。
“为何暴起杀人。”扶苏想要了解这些暴徒的想法。
“哈哈!太子都昭告天下,赦免刑徒无罪,可这些该死的狗官,却将我们带来这鸟不老实的地方,还让我们住在窝棚里,一点都不自由。”
为首的刑徒,骂骂咧咧,龇牙咧嘴的大笑,其他的刑徒,跟着轰然大笑。
“就为这点小事,你们就要杀人?”
扶苏心中愤怒,没想到章邯不在此地,其他的县兵,竟然管不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刑徒。
“我们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就要学那楚国的游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谁挡了我们的路,就要做好被杀死的准备。”
“老大,别跟他们废话,杀了!”其他的刑徒开始不耐烦,怂恿为首之人,制造杀戮。
“既然没有冤屈,那么你们,可以去死了。”
“格杀勿论。”
扶苏神色陡然一变,语气冰冷。
“夺!夺!夺!”
李李山等人得到扶苏的吩咐,毫不犹豫的扣动手弩。
密集的弩箭,极速的钉在手持武器的刑徒身上。
“散开!散开!”
见识到弩箭杀伤力的刑徒,惊叫着四下逃逸。
只不过,两条腿的速度,终究抵不过弩箭的速度,那些手持武器的刑徒,全部被射死在草地上。
“我是大秦的太子扶苏,不想死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否则,杀无赦!”
扶苏跳上战车,居高临下的喊话。
其他的侍卫,跟着大声喊话:“双手抱头,蹲下。”
问询而来的长城军团一千骑兵,迅速冲入混乱的人群,将四下逃窜的刑徒,打翻在地。
见逃走无望的刑徒,眼神暗淡,只好乖乖的蹲在地上,听候发落。
“来人!将这些刑徒的尸身,拖到一旁埋了!以后所以过来的刑徒,都让他们过来见见前辈的下场。”
扶苏没有采用令人惊悚的筑京观,也没有使用残忍的斩首示众,反而采用土葬之法,在他们的坟头前,写下他们的罪证。
而那些被杀的县兵,虽然没有进入长城军团纪念碑的资格,却被安排厚葬,并以九原县的抚恤制度,妥善安置他们的家属。
事件一件件的落实在实处,刑徒得到全面的控制,扶苏才松了一口气。
“无辜者!靠左集合!暴乱者!靠右集合!不服从者!死!”
扶苏一字一顿,语气森然。
一把长戟,稳稳的插在他前面的草地上。
刑徒们眼神闪烁,想起那些死掉被埋在土里的悍匪,心中一阵后怕。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听从的往左边集合,右边孤零零的站着一位刀疤汉子。
“你不怕死吗?”
扶苏意外的看着站起来的刀疤汉子。
“我当然怕死!可我也受够了暴秦统治!不自由!毋宁死乎!”
刀疤汉子咬牙切齿的恨恨不平。
“此人,到底有没有杀人!”扶苏毫不在乎他的神情,扭头扫视左边的刑徒。
刑徒鸦雀无声。
良久,人群中才传来怯懦的声音:“他没有动手参与暴乱,更没有杀人。”
闻言,扶苏绕有兴趣的望向刀疤汉子:“哪里人士?”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河东郡萧恩。”
萧恩不明白扶苏有何意图,神情悲愤。
“为何触犯秦法,莫非冤枉了你不成?”
“哼!安邑县的狗官,勾结丁家财主,暴敛渔税。
隔三差五的敲诈我等打渔为生的渔民,谁家若是缺钱交不上税,他们就要强抢物品抵税,甚至玷污渔民妻女。
去岁冬天,河面被冻住了,大家都没有鱼获,没钱交税。丁家的门客却抢走我的女儿,要用来抵税。
看着哭的凄厉的女儿,我跪在地上求他们宽限几日。可是这些畜生,将我女儿糟蹋后,扔在面上活活冻死。
他们反而去县官署诬陷我抗税造反,县兵不分青红皂白,隧绑了我,打了二十大板,给我定了造反的罪名!
这天下之大,还有王法吗?老百姓还有活路吗?你大秦不是暴秦吗?”
萧恩眼眶微红,神情悲切,留下两行清泪。
“此话当真?”
扶苏不可置信,秦始皇还在世之时,竟然有人在眼皮底下,行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简直是打了大秦的脸。
“哈哈哈,我萧家五口人,便只活了我一人。苍天无眼啊!让那贼人,逍遥法外。
这秦法,不是百姓的秦法,而是百姓的枷锁!”
萧恩状若疯狂,神色凄苦。
一旁的刑徒,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
甚至连李山等长城军团的人,都不忍心伤害这位家破人亡的孤独罪犯。
“你将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本太子派人去将一众人捉拿来此,当面对质。若你所言不虚,他们必然接受秦律的制裁。若你有半句假话,可要人头落地。”
扶苏内心充满愤怒,倘若此事为真,那么天下各郡的冤假错案,只怕数不胜数,早已激起民愤。
可是他想起后世,那些都不敢写的冤假错案,他又释然了。
但凡是人,贪欲都会扭曲人的灵魂。
赵高如此,胡亥如此,李斯亦如此。
“哈哈哈!只要你不包庇那些畜生,我萧恩,死而无憾。”
萧恩的眼中掠过一抹精光,他没想到,扶苏会为他们老百姓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