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宏整个人都麻了。
今天是他一生之中受到的侮辱最多的一次。
本来他幻想自己是一个为了爱情而牺牲的英雄,可是现在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一个替罪羊,千斤顶,一个傻子。
这让他无法容忍,他彻底破了防,趴在桌上大哭了起来。
看着他这般模样,徐山和梁枫对望了一眼,有点同情,有点可怜,但是更多的是不厚道的嘲笑。
宋忠宏吐口了,把丁泽人给交代了出来,所以这毒杀案的真凶出现了。
徐山也算是替董春生完成了一个心愿,至少这宋忠宏是不需要死了。用过期的毒物投毒,只能算是一场杀人未遂吧。
出了审讯室,徐山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
这让他打了一个寒战,回头一看却是苏婧,正用一种杀人的眼神望着他。
这种眼神是几个意思?
“怎么了,精苏同志,我好像没有得罪你吧。”
“哼,怎么没有,刚才我要给宋忠宏倒水,你强硬地阻止了我。”
这女人的心眼真是比针尖还要小。
徐山苦笑着解释道:“审讯是一场战役,一种心理战,审讯者上来就要占据心理的强势,咱们审讯工作之中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如招前不给水,吐口一支烟的说法。有一些受审者,本来都要招供了,结果你给倒一杯水,他喝了水缓和了一下,又不吐口了。而给香烟据说是因为人到了想招供的时候,给一支烟,有助于他吐露心声。也有说水是往肚子里走的,烟是往外冒的,当然了,这就有点玄学了。”
苏婧不服气:“谬论,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一边的梁枫却是饶有兴趣:“小徐,你说的这可是真的?难怪你一来就能审出这么多细节来呢,原来审讯这当中也有这么多的学问啊。”
“梁队你别信他的,他就是满嘴跑火车,有骆驼不吹牛。我就不相信,宋忠宏喝了水他就不招了。”
“你还真别不服气,这喝水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有可能不一定灵验,但是我可以保证,宋忠宏喝了水,他是绝对不会招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自己乱编的,我怎么知道?”
“你想一想宋忠宏是怎么往董文明的水里投毒的,也是在审讯的时候往水杯里投的毒。所以刚才他说要喝水,其实就是在测试,测试我们是否真的掌握他的心理。是否能给他一个心理安全的环境。也许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一旦给他倒了水,他绝对会闭口不提,就算你把他的牙都打掉,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了。”
梁枫对于徐山的这个理论,有浓厚的兴趣,继续求教道:“除了喝水,抽烟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细节值得注意的吗?”
“有啊,比如有凳不给椅,圆凳好过方,给受审者椅子,他就会感觉有依靠,在心理上就会产生一种负隅顽抗的心理,而给方凳子不如给圆凳子,那是因为方形凳子感觉更加稳定,让他心理上更加安全。此外还有卷宗要厚不要薄,凳子要少不要多等等,总之一切都为了击垮受审者的心防,这才能尽快得到咱们想要的结果。”
梁枫琢磨着徐山的话,激动得直搓手,拉着徐山就去见老何。
老何听完梁枫的汇报,也是相当高兴:“想不到这一次审讯还有这样的突破,把背后的真凶给挖出来的,小徐同志,你真是个全才啊,要不要考虑一下,到咱们局里来上班啊?”
梁枫不解:“局长,你之前不是说不限制小徐的自由的吗?怎么这么快改主意了?”
何东阳尴尬地瞪了一眼梁枫:“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这是别人说的,你别往我头上扣……”
他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也生怕别的局把徐山给提前挖走,这才出尔反尔的。
不过徐山对于进入局里任职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把天线厂的事业给搞起来,做红火起来。
趁着跟董春生的关系暂时缓和这一段窗口期,他必须要将自己的实力提升起来,拥有自保的实力,才能应对将来的风险。
这么想着他拉着向劲松就打算离开,可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梁枫给叫住了。
“小徐,你得跟我们一起再去一趟龙水钢厂……”
徐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什么情况?”
“刚刚接到报案,丁泽人已经在自己办公室里自杀了。”
徐山顿时感觉心里有千万头羊驼飞奔而过。
他还有特别多的疑问,打算从丁泽人这里问个清楚,结果丁泽人就这么自杀了?这也不对啊,他为什么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在宋忠宏刚刚吐口的时候,就自杀了呢?
这事情实在太蹊跷了一些,所以徐山决定好好调查,看看丁泽人到底是不是自杀。
……
丁泽人是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的,他的办公室是单独的,他是个很讲究级别的人,当上副厂长,自然要一个很大的办公室,绿色的墙,窗口上摆着一盆君子兰,叶子倒是长得相当好看,只不过这玩意儿很少开花,反正应该是秘书浇水,他只负责欣赏。
一张宽大的红木的办公桌,显得相当的高端大气,一个人用实在太浪费了,有点跟这个时代不相匹配,一个放文件的书柜,柜里摆着各种档案,文件,还有各种奖杯,封裱好的奖状跟证书。
这书柜当中最显眼的是丁泽人跟一位大人物的合影,合影下面写着一行工整的钢笔楷书:“长吉一化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受到领导的接见留念。”
那时候的丁泽人相当年轻,不过倒是一表人才,估计那是他仕途的起点,也是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瞬间吧。
丁泽人的椅子也是那种大班椅,可坐可躺,红木架子,真皮蒙面,光是这椅子,都相当值钱。这都让徐山有了收藏之心——如果丁泽人不是死在这上面的话。
此时的丁泽人,就跟一只大虾一般,蜷在这大班椅之上,嘴角的白沫已经干了,眼睛睁大,眼角有血迹,鼻孔,耳朵都有血迹,这就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一封亲笔所写的遗书,放在了桌面上,遗书边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药瓶,一闻有一股苦杏仁的味道,看来里面装的是氰化物。
以死亡现场的这些东西跟死者的死状来判断,基本符合是留下遗书之后服毒自杀的情形。
只不过徐山却还隐约感觉一种违和感,那就是这么丁泽人这家伙,好像不是这种脆弱的人啊,他能一路坐到副厂长的位置,同时又那么贪恋权势,为什么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