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子要试自然可以!不过在下还是得好言相劝,你方才得了楼诗魁首,若在国诗上败于我手,难免有损你圣贤的威名。此中厉害你要想好,事后若是埋怨起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黎无铸假装好意,但言辞中的冷傲之意路人可见,显然是不会相信郑渊能超越他,再度写出能唤出金页的诗赋来。
“你若不是怕了?”
张俊见郑渊站了起来,立马喜上眉梢,见黎无铸出言劝阻,便以为他是想让郑渊知难而退。
“关你何事!”
“若不是惧怕,你又何出此言?真当我们如三岁孩童一般容易糊弄?”又有一人,见不惯黎无铸嘴脸,站出来说道。
黎无铸不屑道:“你们这群手下败将,无真才实学,只会逞口舌之利的沽名钓誉之辈,安敢在此饶舌?”
“你......”
张俊与另一名文士本想大骂。
但见狄朝云一脸警告的看着他们,最后只能忍气吞声,一声长叹,面有不甘地转过头去。
郑渊不理会几人争吵,待得张俊转身后,淡淡问道。
“黎公子是上过战场的人吧?”
“没错!”
黎无铸一脸自傲。
“敢问将军,你成名之战的损伤如何?”郑渊继而问道。
“杀敌十三万,斩敌首二十七人,俘虏二万五,缴获兵器钱粮无数!”黎无铸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战损如何?”
郑渊再次问道。
“蒙国主天恩,册封我为军威侯,还破格晋升为灭虏将军!”黎无铸面带荣光,对郑渊的质询,恍若未闻。
“那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
这一次,郑渊使出圣言经,大声呵斥。
黎无铸呆愣半晌,瞳孔涣散,脑中那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浮现。
许久之后,他口中才缓缓道出两字。
“十万......”
这个结果自然不出所料。
郑渊冷哼一声,一字一顿,厉声斥责。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言一出。
黎无铸顿时如遭雷击。
是啊......
那堆积如山的尸骨,那血流成河的江流,那遍地狼藉的战场,那哀嚎遍野的惨状......
黎无铸的记忆被无情揭开。
郑渊两句诗就如两柄锋利无比的刀刃,再度破开那愈合已久的伤疤。
“一将......一将功成......万骨枯......”
黎无铸浑身瘫软,跪倒在地,眼眶通红,脸颊不知不觉划过一行热泪。
那一战。
血亲手足死去,多年的挚友死去,战前饮酒的同僚死去,跟随多年的下属死去......
太多太多......
即使挽大厦之将倾。
他又如何以军侯之身自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以至于战后的黎无铸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醉心于诗句。
妄图在书中找寻慰藉。
评判席。
“好诗句!”
狄朝云忍不住赞叹,旁人若凭这两句诗,足以名传千古。
陈峰那浑浊无神的眼睛,也留露出一丝神采。
倪兆、唐雪凌以及万昭三人皆是露出钦佩之色。
场中文士也都在口中念叨着两句诗,他们同样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眼前之人不愧是圣贤转世。
随口一语,便道尽沙场真理。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颜倾仙面露痴迷,越是接触,她就越发觉得场中那名俊美男子的不凡。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话放在我们修士身上又何尝不可......”白玉玑面露迟滞,低声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这句诗如此心悸......好似一语道破了我的生平,我却又那么喜欢......”
一旁,赵妗姒心神动摇,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束缚,涌现而出。
白玉玑见状暗道不妙,手中一朵彩莲浮现,转瞬间没入赵妗姒识海玄宫。
片刻之后。
赵妗姒才逐渐恢复过来。
她对身旁白玉玑歉然一笑,道:“又给姐姐添麻烦了。”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白玉玑脸色有些不自然。
...
“你所著之诗赋字里行间全是夸耀自身功绩,对于沙场上的险要却只字不提。无数人为你而亡,你却只想着封候拜将,承主天恩之事。如此做法,可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十万同胞?”
郑渊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我......”
黎无铸泪如雨下,哽咽不止。
“纵然是做出七楼之诗,陈老也不曾开心,显然此诗内容并不合陈老之意。”
郑渊转头看向陈峰,道:“陈老,晚辈说的可对?”
“圣子慧眼如炬,所说不错!”
陈峰走到场中,缓声说道:“大乌国国都在多年前惨遭上界魔头屠戮,国内一干天骄之辈尽皆丧命。后没几月,周边之国尽皆来犯,欲要蚕食我国疆域。”
“奈何国力空虚,加之群龙无首,大乌国在短短三月时间,就被瓜分殆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那三月,老夫经历了人世间最为惨痛的事......”
陈峰眼含热泪,摇摇头,不忍再说下去。
“所以,陈老的初衷是想让我们做出珍惜太平盛世,反对纷争的诗句对吧。”
“没错!”
陈峰默默点头。
他心中暗叹,眼前之人不愧为圣贤转世,见微知著,独具慧眼,一点就通。
若此人为大乌国之人,复国之事亦有望!
“既如此,那晚辈就再题诗一首,看看此诗能否合陈老之意!”
郑渊淡淡道。
“请!”
陈峰伸手作揖,俨然将郑渊当成同辈之人。
郑渊点头致意,走上前去。
所有人齐齐看向郑渊,心中万般猜测只化作只言片语,轻轻诉说。
“圣子真有如此把握,再做出一首超越黎无铸银纸的金页诗?”万昭面露奇异之色,不解问道。
“在下不为名利,只为解陈老黎无铸二人心中苦愁,所以不管是金页还是银纸,亦或是不留名......”郑渊摇摇头道:“这些全不重要!”
“在下佩服!”
就连高傲如万昭之流,也对郑渊心身敬意,所出之言也以平辈论之。
此番言论,在场之人无不钦佩。
他们心中无不暗叹,郑渊的圣贤之名果不虚传。
郑渊走至诗录仙图处。
持起描山绘海笔,写下了第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