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咬牙道:“闭嘴!我管你什么能力不能力的!不许叫我以前的名字!放我出去!我没兴趣当你的玩具!”
傅霖似乎是想动手,但是刚冲到梵琅玕面前,还没来得及有何动作,梵琅玕已经攥着她的右手,用某种魔气凝成的锁链绑住了她。
“虽然我如今只是残魂,但是,就凭你,也想对我动手?果真是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梵琅玕冷声说着,把傅霖扔到宝座旁边的地上,站起身道:“别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留着你,为什么见过你,又是从何人的记忆中见过你的吗?”
傅霖不只是被锁链绑着,更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蒙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她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眼睁睁地看着梵琅玕起身,抬手在眼前画出某种古老失传的术式阵法。
梵琅玕边画边道:“我这一缕残魂连带身躯,被封印在这地下幻境三千年,唯有吸食最强烈的仇恨与痛苦,才能让我恢复些许力量,你可知,八年前,是谁的仇恨助了我一臂之力,你可知那个能够继承我这魔神之力的觉醒之人,被我抓进幻境来的第一个人,是谁?”
八年前……八年前。
八年前,太阴山发生过什么?魔族要抓回轻云,她死在轻云眼前;什么仇恨,什么痛苦?她死了,那个孩子会恨,也会痛……
傅霖并不傻,梵琅玕话已至此,她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微弱的念头,却根本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梵琅玕道:“是一个魔族少女。”
傅霖的脑子突然就一片空白。
她心中紧绷着的那根细如毛发的线,在听到少女二字的时候,忽然就无声地崩断了。
是轻云。
是轻云,第一个被魔神抓到这个封印幻境。
梵琅玕画好阵法,坐回宝座,慢条斯理地道:“虽然封印破开些许,我能在太阴山一定范围内活动,可我依旧无法离开这幻境分毫,我虽恢复了部分力量,却无法彻底摆脱此幻境,也就是,无法出去。”
“我不甘日后就这样在幻境中消散,于是,我想要那个重生了心脏,觉醒了魔神之瞳的少女继承我的一切,成为这个世界里新的魔神,要她替我毁灭这世上的一切,可是她不肯,如果她不接受,排斥这样的力量,我就无法传授于她。”
“所以我动了怒,我动用术法,把她扔去了魔族的古老禁地,无尽魔域,看着她在里面挣扎痛苦。”
无尽魔域。
为什么有点耳熟。
——无尽魔域之幽冥火。无字天书曾经对她提到过。那是无相冥火的前身,是初代魔神遗留之物,威力更甚。
傅霖脸色苍白,甚至是惨白,此刻如若死人,她盯着梵琅玕的侧脸,双眼睁到了极致,眼中逐渐爬上血丝,却说不出一个字。
傅霖的心理素质不算差,甚至都算是好的了,总体上也不是真的那么脆弱,可是,只要遇到与轻云有关的,不那么好的,她就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这是她的软肋。
梵琅玕又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肯继承我,不肯成为新的魔神,不肯毁灭世界吗?”
他冷笑一声:“她说她不想。”
傅霖愣了一愣,茫然地看着梵琅玕。
“多可笑,不想!她说她不想毁灭世界!因为她有想要保护、想要等待的人,她说有人会来找她,她不想灭世,只想等那个人来找她!她心中竟然不全是仇恨,竟然还有莫名其妙的希望!”
傅霖好似被什么东西劈中,浑身僵硬,失去知觉。
是了,她那时候是对轻云说过“一定要信我,我会去找你。”
“我是魔神!是她的先祖!这是至高无上的力量!我是因她的仇恨痛苦而恢复了部分力量,她应该是厌恨这个世上的一切才对!可是她竟然不想毁灭这个世界!多么可笑!”
梵琅玕转过头,盯着地上的傅霖,毫无感情地道:“在我碰到她头顶的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竟然窥探到了一丁点她的记忆。她的那部分记忆,是你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幕,我看见她喊你的名字,看见她绝望挣扎,这大概就是她内心痛苦的源泉了,她是因你身死,才爆发出那样的仇恨痛苦,助了我一臂之力。所以,我觉得你眼熟,亦觉得你有趣,既然你被我抓住,那么刚好能够为我所用。”
“我怜惜她是如今世上唯一拥有魔神潜能的魔族,唯一能继承我全部力量的魔族,所以哪怕她不肯接受,我也没有打算杀她,而是将她扔去了无尽魔域。”
“我要让她受幽冥火炙烤之痛,妖魔邪物噬咬之苦,冤魂恶灵诅咒之绝望,等到她无法忍受,奄奄一息,不甘死去,向我求助,自然就会愿意接受我的力量,成为新的魔神。”
傅霖双拳紧握着,指尖在掌心都掐出了血,可她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锁链,挪动分毫,她眼中燃烧着怒火,已然有泪光闪现。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轻云,她已经那么苦了。
那个孩子已经那么苦了,为什么还要让她经受这样的折磨,还要让她忍受这样的痛。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不舍得受一点伤害,流一点血的宝贝徒弟,竟然是这样被人对待,这样被人当作复仇的工具来折磨,来逼迫的。
梵琅玕忽然情绪激动地道:“吾有何错?吾为魔神,自然知晓,饱受痛苦,才能成神!她身为吾之后人!自然应当继承吾的意志!”
这一句说得竟然正气凛然,慷慨大气。他那阴冷无情,冷若冰霜的面孔上,竟然都多了两分血色。
傅霖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想:他在说什么鬼话?他刚才说了什么?
——饱受痛苦,才能成神!
不好意思……歌颂苦难?
苦难值得歌颂?苦难明明应当被人弃之敝履!踩在脚下!碾成粉末!这是世上最不值钱的垃圾!凭什么人活着非要饱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