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慕霖犹豫地抬起手,最后,轻轻的,在傅霖背上拍了几下。
这也是安慰。
傅霖的脸埋在云慕霖的肩上,心口像捣碎了撕裂了一样疼,她眼睛很红了,可她就是没有哭。
其实是想哭的。
她比谁都想哭,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轻云不但死了,还是和她一个下场,受过她那一样的痛苦和绝望,连尸骨都没留下分毫。
可是轻云不是她,轻云没法复活,她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明明该哭的,这样的事实让傅霖难以接受,就算哭也很正常,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软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份软弱和畏惧累积了两辈子,累积得太多,最终从根本上击溃了她的伪装,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坦然接受,那样掩藏于心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可是她不肯。
她就是不肯再在别人面前落出一滴泪。
云慕霖只是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这种时候,言语上的劝慰是没有用的。
半晌,傅霖才咬着牙开口。
“可是我不甘心。”
她将自己的脸死死捂在云慕霖的肩头,声音很闷,里面全是痛苦和不甘,还带着轻微的颤抖:“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云慕霖身子僵了僵,仍是没有说话,轻拍着她的背。
傅霖闷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真的不甘心。我好恨。我想报仇。”
“可是我也恨我自己。”
“因为我总是什么都做不到,总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最后剩下来的也总是我一个人。”
“我不甘心。”
“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被留下。”
“我不想所有人都要离开我。”
“可我就是……不明白。”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傅霖说着说着,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抱住了云慕霖的后背,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几乎快要抠破。
人在脆弱的时候,有时候,会下意识的想有什么东西能够发泄,能够依靠。
此刻的云慕霖,云师妹,是傅霖唯一能依靠的人,是她漂浮在深渊里唯一能握住的救命稻草,如果不抓着她,总觉得自己……好似就要再次沉到什么漆黑的东西里面,再难以爬出来了。
云慕霖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温声道:“师姐,这不怪你……没关系的。”
傅霖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在对自己说“哭也没关系的。”
可是傅霖不想听见这样的话。
——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这么温柔,不要在我最难过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不要不求回报的喜欢我。
因为她不值得。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她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做任何猜测,这是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成为她父亲一样的人。
“云慕霖。”傅霖闷闷地喊。
云慕霖应:“师姐,我在。”
“你别对我太好了。”傅霖说。
云慕霖声音温柔:“师姐,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说这些话,这是我该做的。”
“你不要对我太好了。”傅霖又固执地说。
云慕霖沉默了下,缓缓道:“师姐。有一句话,就算你听了或许会讨厌我,再赶我走,我也还是想说。”
“……”
“我不会离开你的。”
“……”
“你可以相信我。”
“……”
云慕霖的肩头濡湿了一片。
傅霖低声呜咽着,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云慕霖声音微冷地道:“师姐,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可以替你杀了他。”
傅霖却道:“不。”
她仍是没有抬起头,手仍是紧抓着云慕霖的后背,声音也仍是颤抖。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不要你管。”
.
云慕霖静静陪了傅霖许久,二人互不言语,直到竹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走兽跑动的声音,从屋子窗户里望出去,看不见是什么,傅霖才让云慕霖出去瞅瞅怎么回事。
在这山中竹屋住了几天,倒是从来没遇见过什么动物,动静还这么大。
傅霖只是左手臂有伤,动一动就会很痛,但也并不是动不了,云慕霖出去后,她就自行穿好外衣长靴,从床上起来了。
虽然昨天发疯割得有点狠,小臂现在感觉也很痛,但还是比很久以前、两条手臂直接断掉没有知觉要好。
这两种她受过的伤,从根本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完全没有比较的必要……只能说是,矮个子里拔高个了。
傅霖扶着门走出去,却没看见人影。
动物没看见就算了,云慕霖也不见了。
傅霖:“……”
傅霖耐心扫视一圈屋前,随口道:“云师妹,在吗?”
屋后传来一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云慕霖的声音,她好像在和谁说话。
怎么搞的,自己这山中竹屋又不是冬溪仙子的住处,难道还有其他弟子会来?还有其他人?
傅霖眨了眨眼,又大了点声音喊:“云师妹?云慕霖?”
“师姐,我在这里。”云慕霖果然应答了。
云慕霖从竹屋背后缓缓走出,从她身后,也有个东西缓缓走出。
是一只比云慕霖还高,身高超过两米的巨大白虎,金瞳长毛,威风凛凛,它微微低下头,用那双金黄色的兽瞳注视着傅霖,爪子像刀片一样插在地上,只看了傅霖两眼,就张开嘴,露出了尖利得能直接把人咬穿的獠牙。
傅霖右手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左手臂,抬头看着这巨兽,面色僵硬,整个人都麻了。
她险些直接两眼一黑。
这是什么玩意?!老虎?白虎?老虎变异了?感染病毒了?喝三鹿了?超进化了?怎么能长这么大的?
那白虎朝傅霖吼了一声,呼啸带起的风把傅霖绑好的头发吹得都糊了一脸。
傅霖:“……”
难怪刚才外面走兽的动静那么大。他妈的,这么大个东西。
傅霖很快回过神来,微笑着开口:“你好云师妹,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可以解释一下吗。”
云慕霖就那么站在巨大白虎的面前,跟个没事人似的,蒙着白纱的脸朝向傅霖的方向,戴着手套的手却伸了出来,在白虎脸边的长毛上摸了两下。
白虎顺着她抚摸的动作,歪了歪头,像是在蹭。
云慕霖道:“师姐,这个就是我养的猫。”
傅霖眼皮跳了下:“…………”
猫。
您这猫……长得还挺别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