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脑子还不清醒,混混沌沌的,耳朵也嗡嗡的,一时间都没能想起自己是谁,也没想起来闭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眼前也是一片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景象,那副景象里她什么颜色都分不清,又好像什么颜色都有,看得人难受得要死,索性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然后,她开始闭着眼,静下心来,等待漂浮的意识回归,慢慢捋清自己的现状。
叫什么来着?
——傅,傅云雨……不对,现在叫傅霖。
之前……干什么去了?发生了什么?
——死了……刚死了,或者说,刚刚火化了。
嗯,很好……非常好。
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她,被无相冥火灼烧的痛苦仿佛还能清晰回忆起来,那鬼火上一秒好似还停留在她身体上,要将她的肉体和精神一同燃烧殆尽。
无相冥火。
傅霖心里咂摸着这几个字,脊背连带着心尖都一凉。
她光是闭着眼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亲身经历一次,都不会知道这种东西有多变态。
这东西恐怕以后得在某种程度上变成她的心理阴影了。
等傅霖彻底缓过神来,重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还贴心的盖着被子。
她在一间陌生屋子里。
这屋子很明显不是她见过、更不是她来过的,但是和她曾经住的木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原木极简风,除了床柜子桌子凳子什么都没有,一看就很清贫。
嗯?
这发展好像不对啊?这是哪里?
她不是死了吗,不是应该死了之后就在那悬崖上面的某个位置刷新复活的吗?
我草……发生了什么?!复活点出bug了?!轻云!轻云现在怎么样了?!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缘无故在这鬼地方来了?!
傅霖顿觉不妙,心中警铃大作,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就有个年轻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碗东西。
看见男人的第一秒,傅霖就在心底下意识地道:长得还不错。
对于傅霖这种颜控来说,对人的第一印象,自然是脸,而这人……算是男的之中看得入眼,也很顺眼的那一类了。
长得比她好看反正。
这男人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目测有个一米八多将近一米九,总之就是很高,比她高很多,他穿着身黑布衣裳,身材不胖也不瘦,但看着挺结实,挺有力量感的,头发不长,扎了个简单的发髻,五官也长得端正优秀,竟然让傅霖想起上辈子知道的几个童星出身的男明星……就是可惜,他眼底隐约有些乌黑,脸上又没太多血色,透着几分苍白,像是熬夜熬了八百年,精气神大打折扣,就算是男明星,这么一搞也给降级成普通好看的级别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也没下一步动作,气氛一度尴尬得窒息。
最后,还是傅霖打破这片寂静。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男人走过来,把手里的碗放在一边桌上,傅霖才发现那好像是一碗熬好的鸡汤,面上还露了只鸡腿,还挺香的。
男人抬手,用手指推了推鼻梁,像是做了个什么下意识、习惯性的动作,然后,深吸一口气,神情激动地开口说:“太好了!姐妹!你终于醒了!”
第一次,被大男人这么激动且真挚地喊作“姐妹”。
傅霖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僵硬地看着他:“……”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继续说:“太好了!你是活的!我还以为我捡了个死人回来!”
傅霖:“……”
他又凑近了一点道:“姐妹,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妹?”
傅霖回过神来,两眼一黑,差点想冲过去把桌子上那碗里的鸡汤给直接扣他脑门上。她把被子抓起来往床尾一甩,怒道:“谁他妈跟你是姐妹?!别喊我姐妹!!还有啊,你才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会不会说话?!”
他顿了顿,隔了片刻,试探地问:“那……兄弟?”
傅霖:“……”
这么听劝……你人还怪好的嘞。
傅霖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她很快就愣住了,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人好像有点奇怪,从头到脚都有点怪……不对,应该说这人是非常奇怪,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好像……好像都完全不是……
很显然,对方也反应过来同样的问题,他后退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傅霖。
他的神情愈发激动,嘴唇都开始发颤了:“你,你……你是不是……”
傅霖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立刻回答:“林萧。”
傅霖一扯嘴角:“……”
这取的个什么名字。
好吧,这虽然就是个正常名字,不管是林萧还是萧林用在男的女的身上都很常见,但上辈子小x代的某个梗实在是太过经典咏流传,导致傅霖不得不清晰地回想起那句话。
傅霖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林萧你现在……”
他流利地回答:“骂人可真高级?”
傅霖两眼一亮,心底猜测已经落实了九点九分,又继续说:“今天我们大家之所以欢聚在这里,是为我们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顾里……这里太长我省略,结尾是?”
他激动道:“发烂!发臭!”
“我草!!!”
两人同时发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声,一时间,居然感动得握住了对方的手,像几十年前旧画像里手握着手的苏联战友,脏话只是辅佐情绪,与教养全然无关。
热烈祝贺!全体起立!
此时此刻,他们不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不再顾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此刻他们简直就是一家人,是亲兄妹!
傅霖:“你也是!!!”
林萧:“穿越的!!!!”
傅霖:“我死了!!!!!”
林萧:“我也是!!!!!!”
傅霖好久都没体会到这种打心眼里激动的感觉了,一时间,人都恍了。可这恍惚劲一过,她反应过来自己正和一个大男人手握着手,顿时头皮发麻,浑身难受,用力嘶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把林萧的手给甩开,脸上还带着嫌弃。
一时失态,不代表她会一直失态。虽然同伴相遇令人感动,但身体接触还是要点到为止。
林萧突然被傅霖甩开手,一脸受伤不解:“姐妹,你怎么……”
傅霖再次被这一声姐妹恶心得打颤,连忙道:“打住!别喊我姐妹,怪恶心的……我叫傅霖,傅霖!你直接喊名字就好。”
傅霖本来是不想随便给人说自己全名的,但这回遇上的林萧不一样,他们两人境遇相同,几乎是感同身受,是统一战线的队友,今后肯定多少得打交道,告诉一下名字也无所谓了。
林萧点头:“好!傅霖,那个……你是怎么死的啊?”
傅霖:“…………”
我说真的,这位哥,你一上来就问别人怎么死的,好像不太礼貌吧?
傅霖张了张嘴,原本想说“想不到吧!我原地火化死的”,但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太凄惨恐怖,还是委婉地道:“意外被烧死的。”
林萧嘶了一声:“我靠,我草,这踏马好吓人……是不是很疼啊?”
傅霖叹了口气:“确实很吓人,还很痛。你呢,你是怎么死的?”
林萧摸了一下鼻子,神情悲伤地道:“加班猝死的。”
傅霖:“………………”
还以为这种事只能在新闻上看到,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上个真的。
难怪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像熬夜熬了八百年,原来就是被加班给搞死的,真是惨不忍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傅霖对此深感同情,并且微笑了一下:“真是辛苦你了。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戴眼镜……还有,你之前做的工作是……”
林萧说:“我以前高度近视,是戴眼镜的,但来这之后突然就不近视了……我是程序员。”
幸好你不近视了,不然这地方也没眼镜给你戴啊。
傅霖望了望他的脑袋:“程序员?啊,原来如此……不过,我看你头发好像挺多啊?”
林萧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顶:“我上辈子头发可没这么多。”
傅霖忍不住想象了下林萧秃头地中海的样子,差点直接笑出声,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住了。
林萧又说:“我死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傅霖你多大啊?”
傅霖:“噢,我二十二……我草你都三十了?!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看着都只比自己大两三岁!换换衣服,说是大学生也会有人信的,只不过……这黑眼圈,像那种熬夜逃出去通宵打游戏的。
林萧:“男人三十一枝花,心态年轻,人就年轻,而且,三十也还很年轻啊!”
行,男人三十一枝花,你说是就是吧,食人花也行。
傅霖心想:林萧看起来这么年轻,大概还有一点,那就是脸长得好的人都不显老。
真是可恶!真是令人嫉妒!上天怎么就没赐她一副好皮囊,这世上多她一个好看的人是会死吗?!
林萧又说:“二十二岁,你还这么小啊?还没有工作过、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吧?”
傅霖沉吟片刻,微笑道:“……如果我上辈子没死的话,应该是可以直接继承家产,一辈子不用上班的,真要上班也可以去自家公司……嗯,我也可以混吃等死。”
林萧傻眼:“我靠好羡慕!!!我能不能去你家当个混吃等死的清洁工?!程序员加班太痛苦了,我那头发啊以前哐哐掉……”
傅霖顿了顿,平静道:“啊,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死的时候都是孤儿了。”
林萧一愣,很快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傅霖:“没事,都过去好久了。”
过去得有大半年了吧,遇见轻云之后,她早就没去想了。
林萧仔细看了看傅霖的脸,又纳闷地说:“不过,傅霖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你看起来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傅霖愣了一下,皱起眉:“真的假的?可我确实……没见过你啊?”
她可是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林萧摇摇头:“不是,我记得,我死的前一天晚上抽空看了新闻,新闻里有个和你很像的女生,从十九楼落下来死了……好像就是个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家里巨有钱好像,但是死得可惨了,好像还很年轻,时间有点久了,具体叫什么我忘了,我也想不起来新闻里那照片长啥样了,当时也没有细看,没记住……嗯,只是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人好像某方面和你挺像的,神似,神似懂吧。”
“啊不好意思,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我也不是说你长得像那个死掉的女生,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口提提……不好意思啊……”
傅霖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大哥,要不要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