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邵侣和傅霖不同,没有“辟谷”,需要吃饭;和轻云也不同,没那么好养,需要按时吃饭。
——也就是说,他如果要留下来和傅霖她们呆在一块,傅霖得每天早中晚都跑镇上去带饭回来,不然就可能把他给饿死。
万一真把这小胖子饿死了,人家南华宫到时找上门来岂不是完蛋,她是不介意,她又不怕死,但是轻云如果被盯上就不好了。
傅霖再次感叹:还是自家徒弟轻云好,懂事可爱还好养。
原本傅霖只想中午和晚上给轻云带饭,毕竟从村子到镇上和从镇上回到村子都要花半小时,往返就是一小时,她早上起不了太早,去了镇上再回来就得花整整一小时,那都快中午了,还吃什么早饭啊,不如就吃午饭和晚饭。反正轻云从来都不会说什么,都会听自己安排。
谁知来了个小胖。不过小胖还挺厉害的,拿起剑来都能当她俩的保镖,就是……光看脸和身材的话,确实有点不靠谱。
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傅霖笑眯眯地问:“小胖,你一天只吃两顿饭会饿吗?我不想大清早从镇上带早饭回来。”
梅邵侣撇下嘴说:“老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从小到大都是按时吃饭的,每天早中晚一顿不少,我爹爹就算罚我,也不会让我不吃饭的……”
那也行。
傅霖点点头:“那这样吧,你要在我们这儿白吃白住,每天光舞舞剑给轻云看肯定是不够的,你既然一天要吃三顿饭,那你就自己去买,我负责给你钱,你负责跑腿,每天早中晚从镇上带回来的三顿饭就交给你了!”
太阴山外卖!小胖骑手……呸,小胖跑腿,你值得拥有!
梅邵侣挠挠头,小声说:“可我,我不知道路啊……”
傅霖拍了拍他的肩:“这个简单,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我晚些时候还得出发去镇上那酒楼客栈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往返一次,你就记得路了,我给你说啊,你要是每天带三次饭回来,不出一个月,我保准你的脸小一圈,多出门运动能减肥的,我不骗你……”
于是,傅霖以“每天负责带饭回来”“每天练一个时辰、也就是两小时剑给轻云看”为条件,答应了梅邵侣暂时留下来的请求。
不过,她也没有真的打算让梅邵侣睡在院子里,她准备下午去镇上买点草席被褥什么的回来,给他在木屋里寻个空处打个地铺。
但去镇上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傅霖一把拎住梅邵侣的领子,微笑道:“小胖,你现在去洗个澡吧。看你这一身摔得脏的,灰头土脸的,头发也是乱的,真是受不了,我居然能忍受到看着你吃完饭……洗完澡先将就着穿现在这套衣服,下午我带你去集市买两套新衣服回来你再换。”
傅霖心想,她要是直接从无字天书里拿出来小胖能穿的衣服也太奇怪了,反正要去镇上,还是到时给他买吧,反正姐有的是钱。
梅邵侣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老师,我……我,我十岁了,我自己能……能洗……”
傅霖松开手,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能洗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帮你洗吧?!小胖你清醒点!这怎么可能,你以为你是……”
她张了张嘴,又没继续说下去。
原本想说“你以为你是轻云啊”,但觉得这样说出来好像有点奇怪,还是不说为好。
梅邵侣的脸顿时更红了,简直和煮熟了的虾没区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其他话来,傅霖没管他那么多,热水什么的,她刚刚都已经热心准备好了,就差小胖下锅了。
傅霖给他拉去了洗澡专用的偏房,这小厢房也是傅霖来这边之后特意整理过的的,原本好像是个储物间,不知道装着什么,原主人搬走之后,里面的东西好像也被带走了,所以空了出来。她朝梅邵侣叮嘱了几句后就关门出来了。
轻云还是坐在院子里,阿林又跑出去了。
阿林这蠢猫整天只知道乱跑,每次跑回来又得抓住它梳毛整理,傅霖心里都嫌弃死了,幸好自己和轻云一块睡觉之后都不许它上床了,不然恐怕得天天帮它洗澡。
轻云现在正靠在椅背上,在闭目养神。
这孩子今天整个人都格外安静,从梅邵侣来了之后似乎就一直这样,神情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和平时差不多,但话明显比平时少了很多,也没有对着自己笑过。
明明之前学会笑之后,总是会对着自己笑的。
傅霖拉了个板凳,坐在轻云身边,悄悄用双手握住了她的左手:“轻云啊……你和师尊说实话,是不是还有点不高兴?”
轻云没睁开眼,被傅霖握在手心里的手倒是动了动,她说:“师尊,我没有不高兴。”
又是这句话,那你怎么不睁眼对着我说啊好徒弟?
遇见小胖本来就是意外,让小胖留下来也算是做好事,主要是这小胖能代替自己当个跑腿的,这点让傅霖十分满意……
要是因为小胖伤了师徒之间的感情,那就不好了。
傅霖其实也不怎么会哄孩子,特别是轻云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孩子,这种年纪的孩子,还没长大,却也快长大了,心思最难以琢磨,搁现代社会里,都是最叛逆敏感最容易多想最中二病的时期……她也不会什么花言巧语,此刻却是绞尽脑汁在想合适的语言。
心肝宝贝甜蜜饯儿……这种恶心人的称呼,她好像也没办法对着轻云喊出来,估计轻云也只会觉得怪异。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真的说不出什么更高级更甜蜜的话了,于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傅霖捏了捏轻云的脸,轻声说,:“轻云啊,你要相信,师尊心里是真的只有你一个的,也只想有你一个徒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收别的徒弟,也从来不觉得别人能比得过你,你真的在我眼里没人比得过,你特别好,依我看,小胖和你比起来也是差远了,他留下来只是一时之需,迟早都会走的,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徒弟,我们会一直待在一块儿,你陪着我我陪着你,谁也不走……”
梅邵侣不在,此刻这些话,都只有轻云能听到。
轻云终于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眼珠注视着傅霖,眼里沉淀着些许情绪,沉默良久。
半晌,轻云垂下眼,低声说:“师尊,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站起来,能像他一样就好了。这样就不用麻烦师尊总是照顾我,总是要为我着想……我其实,并不想总是依靠师尊,我比他还要大。原本,他能做的事,我都可以做的,我可以帮师尊的忙。”
傅霖愣住,心跳好似突然漏了一拍。
轻云又说:“如果我也可以为师尊做一些事就好了,我想为师尊帮上忙,但我……我很没用,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想快点好起来,她想长大,她想保护傅霖。
傅霖回过神来,看着轻云的脸,眼神渐渐变得温柔。
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用双手捧住了轻云的脸,眼角弯起温和的弧度,叹息道:“……我徒弟怎么这么好啊。”
轻云和往常一样,没动,任由傅霖捧着脸,嘴里轻轻喊着:“师尊?”
傅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轻云,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能不能为我做事……我照顾你,为你着想都是我自愿的,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好好养着身体,慢慢的好起来……师尊就会很开心了。”
“你不要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更不要觉得自己没用,你能陪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已经是最有用、也最好的一件事了……真的,师尊不骗你。”
“轻云,我喜欢你依靠我,我也很喜欢照顾你,真的。”
虽然我早就习惯了孤单一人,但我其实很害怕寂寞,我不能做到真正一个人的活下去。
所以现在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很好。
我从来没有后悔那时候救了你,或许遇见你花的不是我一生一次的运气,而是我两辈子的运气。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对我笑一个,”傅霖揉了揉轻云的脸,弯起眼说,“轻云,不知道之前和你说过没有,你笑起来特别可爱,我特别喜欢,看见你笑我就会开心。”
“你笑一个,师尊就抱抱你。”
轻云闻言,愣了下,随后,乖巧地对傅霖笑了,和过去的许多时候一样,唇角勾起了弧度,好看的眼睛也微微弯起。
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明亮,没有旁的情绪,望向傅霖时,这双眼永远都是澄澈的,里面只倒映着傅霖的影子,泛着温润的光。
……苍天呐,她果然对轻云的脸没有抵抗力。
傅霖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轻云抱住,她用自己的脸猛蹭着轻云的脸,蹭得轻云脸边绑好的小辫儿都炸了毛。
“真是我的好徒弟。”傅霖小声道。
特别特别好。
傅霖抱着轻云不撒手,轻拍着她的背,又贪心地说,“真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许看。”
这两句话傅霖都说得含含糊糊的,轻云被她抱着蹭着,一时间没听清,疑惑地仰起头问:“师尊说的什么?”
傅霖松开了轻云,抬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脸,发自内心地笑着,大声说:“为师说,你真是我的好徒弟,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儿、甜蜜饯儿——”
偏房里,正在洗澡的梅邵侣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属于傅霖的声音,疑惑地想:什么蜜饯儿?老大桌子上不是只有饴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