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爷爷推的一个趔趄,头撞到车窗上醒了过来。
这一切竟然是在做梦?
那么真实的爷爷,怎么会是梦?
爷爷的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表情严肃又紧张,快下车?
我心里蔓延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
我登时一惊,顾不得去细想,站起身对着司机大声喊道,“师傅,快停车!”
这一嗓子把车里昏昏欲睡的乘客们几乎都吵醒了,他们睡眼惺忪地瞅着我,似乎很不满我打扰了他们的美梦。
眼前的场景让我大惊失色,只见这些乘客们年轻的面孔上全都笼罩着一层黑气!
“你们要不要下车?”
我的话仿佛石沉大海,没人回应。
车应声停下,我扯着行李箱走到车门口,稍顿了顿,终究又多嘴问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相信我的可以跟我一起下车。”
大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压根没人理我。
“快滚!别搁这胡言乱语影响老子开车。”司机师傅差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没再犹豫,扭头直接下了车。
车门瞬间合上,我的脚后跟差点被夹到,更可恶的是,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对我狠狠啐了一口,“哪来的神经病?真他妈晦气。”
随后没有半点停留,一脚油门踩下扬长而去。
车子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激起的沙尘和尾气喷了我一脸。
我气得大吼,“你才神经病吧!骂人就算了,临走还对我放个屁,你礼貌吗?”
回应我的只有远去的车屁股!
气死我了!
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要再多管闲事我就是狗!
稍稍能安慰我的是下车的地方离村里不算很远,导航上显示走五公里路就能到村口了。
踢着路上的石子百无聊赖地走着,路上遇到两名热心人士邀请我坐他们的私家车,要搭我一程。
我自然一一婉拒了,这年头,谁敢在半道上随便上陌生人的车?
反正我不敢。
步行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村子的石碑——灵蛇村。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气还没喘匀,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人朝我跑来。
“明月,你咋才来啊?”明荣看着我灰头土脸的样子,捏着鼻子嫌恶道,“咋还搞得跟个乞丐一样,臭哄哄的。”
明荣是大伯的长子,比我大五六岁,吃的肥头大耳,满脸横肉。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堂哥您这尊大佛啊,妹妹正是一路乞讨回来的,您能不能大发慈悲给我点钱花花啊?”我说着就抬起袖子擦试着不存在的眼泪。
我正不爽呢,他就送上门来了,看我不狠狠宰他一笔。
明荣跟着做包工头的大伯赚了不少钱,仗着腰包鼓,他习惯性地对着别人吆五喝六,俨然高人一等的姿态。
我的回答显然让他无比受用,他财大气粗地从腋下夹着的包里掏出一沓钱,“呸呸”两声,手指蘸着唾沫开始点钱。
“你哥我今天出来带的钱不多,就小一万块,给你一千吧。”
我接过还沾着他口水的软妹币塞进书包后,又开始了表演,“哥,我都三天没有吃饭了,您看,我都饿瘦了,呜呜呜,您可是咱们村最有出息最厉害的人,您忍心看我饿死吗?”
明荣倚靠在村口的大树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真瘦了,行,再给你一千吃饭吧。”
我绞尽脑汁用光了所有的借口,甚至为了更逼真,我狠掐了几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疼得我眼泪狂飙,最终把他的一万块成功装进了我的书包。
身怀巨款,我整个人都精神饱满,恨不得立马飞奔回家。
“对了哥,您怎么在这?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我寻思找个借口把他打发了。
“糟了,我把正事给忘了,快回家吧,爷出事了。”他说着就往前走去。
爷出事了?
“爷爷怎么了?你说清楚!”我冲上去死死攥住他的衣摆,紧张地盯着他,骨节都发白了。
“你不知道吗?爷走了,不过他年纪也大……”
我的耳朵轰鸣着,仿佛失聪了。
后面他说的什么我一点都没听到,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
爷走了?
他竟然说爷爷走了?
去哪了?
去和隔壁老王下棋了吗?
还是去菜园里了?
爷爷平时除了下棋,就是在菜园里侍弄蔬菜这些。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
“拿开你的手,我问你,爷爷去下棋了还是去菜园里了?”我一把拨开明荣的手,他刚才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肩膀,都快把我晃晕了。
“爷他去世了,不过走的很安详……”明荣淡定地摆了摆手。
去世了?
明荣说爷爷去世了?
这怎么可能?
爷爷一向身体硬朗,平时连个感冒头疼都几乎不会有。
怎么会突然去世呢?
“明月,你咋了?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啊。”明荣狐疑地看着我。
肯定是他给了我一万块不舒服,故意在这里骗我,一定是。
“你别胡说八道,我回家找爷爷去。”我恨恨地推开他,拉起行李箱径直往家里走去。
这人真是讨厌,咒爷爷死?
那也是他爷爷好吧,虽然爷爷一直在我家跟我们一起生活,但好歹也是他亲爷爷啊。
有这么坑自己亲爷爷的孙子吗?
要不是我着急回家,我肯定得狠狠打他一顿。
路上遇到不少村里人跟我打招呼。
“明月,回来了?”
“你这孩子,来得太晚了,哎。”
“听老王说老爷子是中午走的。”
“是啊,现在都下午五点多了,可惜了。”
…………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叔大婶们,你们说的是?”我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满腹疑虑地盯着他们。
“唉,你爷爷走了。”村里的大妈谈了口气,“好像一直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就是,老王说一直吊着一口气,可惜没撑住。”其他人也附和道。
“你也别太难过,八十岁的人了,算喜丧。”
“行了,都别说了,让孩子回去吧。”
“你们这群糙老爷们,没看到明月都哭了吗?还刺激人家。”
这些话宛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击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