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孙大人求见。”永成进来禀报。他的师父王德去给先帝守陵去了,临行前要他以后好好伺候李治,而李治倒也还算重用他,他如今位置也提高了,仅次于王福胜之下。
李治拿着奏疏的手一顿,想了想,道:“宣长孙大人进来吧!”
“老臣拜见陛下。”
李治挂着温良的笑容,温言道:“免礼,舅父怎么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事在刚才朝会上忘了说?”
长孙无忌脸色因李治的这声“舅父”而柔和了下来,他看着李治那张与李世民五六分相似却稍显稚嫩的脸,缓声道:“老臣听说昨夜陛下歇在了立政殿?”
这话让李治原本柔和的眸子一息之间变得锐利起来,可不过一瞬,又变回了原本的温润。这样的变化快得长孙无忌都来不及看清,只以为是自己生出了错觉。
李治淡淡一笑,随口道:“舅父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长孙无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陛下,昨夜是十五,按规矩你应该歇在两仪殿,不该去立政殿,这件事你任性了。你刚登基不久,不该做出如此失了规矩体统之事,让文武百官对你生出质疑与不满。”
李治往椅背上一靠,面无表情的扫了长孙无忌一眼,而后懒散道:“舅父这满朝文武大臣,除了您还有谁会如此关注朕的后廷内闱之事,他们的心思大多都在国事上,对这样的棋事怕是没那么关注,至少他们对后廷的消息不会那么清楚,”他突然坐直身体,笑盈盈的问道:“舅父得到消息那么快,是在后廷安插了人,还是在朕身边安插了人啊?舅父也是老臣了,应该知道这窥视帝踪是大罪啊!不过朕知道舅父是为朕着想,朕便不计较此事了,只要舅父将自己的人撤回去便是了。”
话都让李治说了,长孙无忌若是不解释一二,他再是老臣重臣往皇宫里安插探子的罪名就要背在身上了,朝中不全是支持他的人,若是政敌以此攻讦他,也是很麻烦的事,是以他无奈解释:“陛下多虑了,老臣未曾安插人手到后廷,更没有安插人在陛下身边。”
李治收起笑脸,严肃的思忖着,须臾,他拉着脸道:“既然舅父没有安插人手,却如此快的接到了消息,看来是后廷有人与前朝勾连啊!只是不知这人是谁,舅父可愿如实告知?”
长孙无忌沉默着,没有回答李治的问话。
然而李治也不需要他回答,这人是谁他又岂会不知,不过是故意这么问而已。
“舅父不愿说朕也不追问了,后廷就那么几个人,细细想来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长孙大人什么时候也兼管了后廷内闱之事?”李治嗤笑着问道。
长孙无忌脸色一肃,认真道:“王氏是皇后,陛下如此下她的脸面,就是下大唐的脸面,老臣自然该上谏。”
“皇后?长孙大人可别忘了,这册封的圣旨还没下呢,她是不是皇后还不一定。”李治心里知道不可能,但不妨碍他嘴上这么说。
这话让长孙无忌一惊,他不赞同的看着李治,说话的口吻带着教训:“王氏可是先帝为陛下亲选的正妃,难道陛下要枉顾先帝旨意,贬妻为妾?陛下怎可如此胡来,莫说老臣不同意,就是其余朝臣也不会同意,还有若是百姓们知道陛下如此糊涂,他们又会怎么想?陛下可不能做出让臣等失望之事,请陛下三思。”说着,长孙无忌跪了下去。
李治就知道,只要他做出但凡一丁点让长孙无忌不合心之事,长孙无忌就会扯出李世民,扯出满朝百官,扯出天下百姓来挟制他。
每每如此真是憋屈,要不是他现在还弄不过长孙无忌,他才不想如此处处退让。
“舅父此言言重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跪下了?朕不过是同舅父说笑而已,王氏自然会是大唐的皇后。”见长孙无忌眸子里闪过满意,李治转而道:“不过,朕记得阿耶留下的遗旨是让舅父辅政,可没说让舅父连朕的后廷内闱之事也一同管理,舅父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陛下此言差矣,不是老臣非要插手后廷之事,只因前朝后廷息息相关,若是陛下对后廷稍有偏颇,也会让前朝跟着不稳,所以老臣恳请陛下凡事三思而行。”长孙无忌俯身重重叩首,要李治赶紧应下,一副为了李治,为了大唐江山着想的模样。
李治心里虽烦躁,面上却不显。他起身扶起长孙无忌,一副知错样子,“舅父为朕思虑良多,是朕之幸,倒是朕任性了,舅父所言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