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飞快抬起头看了魏文帝一眼。
魏文帝何许人也?
他顿时意会,挥挥手让在场众人都退下,只留了李有德在一旁侍候。
待殿内只剩下三人,柳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厚恩,臣妇确有一事相求。”
魏文帝神色温和,轻咳一声道:“但讲无妨!”
“臣妇求陛下开恩,准了家夫外放云州的请求!”
魏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一会儿,他道:“柳氏,你可知道,朕有意让宋显做国子监祭酒?”
见柳晴面露疑惑,李有德代为解惑道:“夫人有所不知,凡入内阁者,有两个位置必是要经一遭的,太子詹事抑或国子监祭酒!”
眼下太子未立,魏文帝同柳晴透了这个口风,明显是十分倚重宋明彰。
柳晴愣了一瞬,旋即满脸受宠若惊。
“皇上厚爱,臣妇和家夫铭感五内!”
“如此,你还要坚持他外放吗?”
想到宋明彰,魏文帝威严憔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叹息,“显者达也,老五为他取这个字属实不错,然云州苦寒,你当知晓,你们此去,怕是此生都无法再回金陵。”
柳晴想了想,恭声回道:“皇上,家夫常提起您是一位雄主,他能被您钦点为状元,实乃无上荣光!既为臣子,便要为大魏百姓谋福祉,云州虽苦寒,然有沃野千里,若他有生之年能将云州打造成北疆粮仓,死而无憾矣!”
魏文帝怔住了。
李有德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舒展。
皇上!
他在心里十分认同柳晴的话。
皇上确实是为雄主,只是他的身体太差了。
大魏在他的治理下,好不容易出现中兴之势……
魏文帝是天下至尊至贵之人,平日里阿谀奉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然饶是如此,他听到面前小妇人的话,还是觉得心情舒泰。
只是很快,他的好心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起了北地灾情。
若他真是雄主,为何闭目塞听到如此地步?
若上天真的庇佑他?为何他在位这些年,灾难频发,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罢了,若是他执意要走,朕自不会阻拦!”
说着,他扭头看向李有德道,“传朕旨意,命宋显赴云州任知府,襄助安王同治云州!”
“是。”
李有德应了一声就下去做事了。
柳晴再次俯身叩拜:“臣妇叩谢皇上圣恩。”
“平身吧。”
魏文帝抬手让她起来。
殿中的博香炉散发着袅袅的龙涎香气,魏文帝有些虚弱地靠在大引枕上,忽的开口问她:“朕还有多少日子?”
柳晴深吸一口气,如实回道:“皇上接下来须静心静神静养,切勿再轻易动怒!”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有数,你便照实说吧,朕赦你无罪!”
“至多三月。”
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待柳晴离开,李有德草拟了旨意归来,魏文帝看向他,面上露出下世的光景来:“朕老了,该立太子了,你的意思呢?”
李有德惶恐,直接跪了下去:“皇上,老奴,老奴怎敢妄议朝政?”
魏文帝笑着摇摇头:“你这老货,忒得小心了!跟了朕这么多年,出去谁不敬你三分?偏做这幅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老奴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皇上的想法便是老奴的想法!”
李有德眼含热泪,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老奴就想着,想着若是能将老奴余下的寿命抵给皇上,那该有多好啊!”
他想让他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