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立刻转开目光,半分顾影自怜都没有,反而觉得这副样子让她看得心烦。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房子里发生过太多亲密片段,她一进入,脑子就不由自主开始自动播放某些不能言说的画面。
商砚深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那一面很少对外展示的孟浪,总让宋莺时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整天脑子就想着那点事。
如果放在先前,她穿成这样,商砚深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但今天他什么都没有做。
幸好他什么都没做。
不然也许就会成为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莺时洗完澡,在衣帽间里找了自己的衣服换上才走了出去。
商砚深正坐在餐桌前吃饭。
在他对面,放了一副碗筷。
宋莺时顿了顿,还是走过去吃了起来。
餐桌上,各吃各的,两人都很沉默。
气氛却恰到好处地和谐。
也许是因为横在他们之间纷乱的事太多,各种情绪,怨怼、争吵、感激、妥协,似乎用哪一种情绪面对对方都不对,反而能够平静地坐下来吃这顿饭。
商砚深吃得比较快,中途被一个电话打断,他看一眼来电人,就搁下了筷子,走去阳台上接电话。
他回避的态度很明显,宋莺时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林菀打过来的。
一不小心,送菜入口的筷子送得太深,差点捅到自己,她才倏地回神。
而后自嘲一笑,低头继续吃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砚深才走回来。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却带着连宋莺时都能轻易看出来的不虞。
比刚刚在车上宋莺时提到坚持要离婚的时候还难看,甚至还带着戾气。
宋莺时见商砚深往外走去,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商砚深这才仿佛想起来屋子里还有个她还没有安顿好,投来了进屋后的第一个正眼。
宋莺时头发半干,身上带着沐浴后慵懒的清香,原本应该是穿着家居服准备入夜休息的氛围,但她却穿戴整齐,是要外出的样子。
商砚深这才想起来,刚才说过吃晚饭送她的话。
然而,他却道:“我现在没空送你。”
宋莺时站在原地僵了一秒,而后扯了扯唇角,“没关系,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刚才是衣衫不整没办法,现在她一个大活人,自己打个车还是做得到的。
“我的意思是,我等下要出差去趟南城,向俊马上就过来接我。今晚你可以留在这里。”商砚深顿了顿,嘲道,“不过你要是坚持要走,也可以。”
什么出差这么急?
接个电话的功夫就要走。
但宋莺时没有开口询问的立场,就算是他接了林菀的电话要走,他们都要离婚了,她也没有立场再问了。
宋莺时淡淡道:“嗯,那我自己打车好了。”
“随便你。”
商砚深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一声“砰”的关门声后,商砚深真的就这样走了出去。
宋莺时的饭还没吃完,既然商砚深都走了,她干脆坐下来慢悠悠地把饭吃完。
说不定待会儿雨还能小一点。
只不过,今晚这场大雨大概是不会变小了。
宋莺时吃晚饭,坐着消了一会儿食,雨也没有变小。
也就只好拿了把伞,出门去了。
尽管商砚深说过今晚不在,但宋莺时还是不会留下来。
她要尽快从商砚深带来的便利中抽离出来。
然而,没想到下楼后,没等她撑伞走进雨里,就看到一辆车亮着车灯,静静地停在那里。
是商砚深的车。
宋莺时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没走?
从商砚深出门到现在,半小时过去了,难道他一直坐在车里,在等她?
但宋莺时很快就收回了这个想法,商砚深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温柔派,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果然,看到她的身影,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人撑着一把伞朝她走来。
宋莺时一眼看出,是商砚深的司机小王。
“夫人。”
宋莺时没有说话。
“商总让我在这里等您,如果您需要用车,就让我开车送您。”
宋莺时刚刚才自我说服,不要再接受商砚深提供的便利。
哪怕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但宋莺时要开始适应不再便利的生活。
她对小王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
小王是接受过商砚深的吩咐的。
商砚深在坐上向俊的车离开前交代过小王,就等在楼下。
如果两个小时之内宋莺时还不下来,小王就可以自行离开。
如果宋莺时下楼来了,就让小王送她回去。
还有一个预案,如果她不愿意坐他的车——
小王对宋莺时道:“商总的意思是,如果您不愿意坐我的车,可以按照打车费用付给我。”
宋莺时:“……”
她相信以小王自己,说不出这样的话。
所以,商砚深临走之前不但给她安排了车子,甚至还想到了她也许不会接受这个安排的可能。
宋莺时抿了抿唇,这个时候再拒绝就太矫情了。
“走吧。”
宋莺时被小王送回了金湖小区。
这个房子原本是为了父女俩居住的,现在宋德厚暂时不能出来,就她一个人,显得有些太空了。
客厅里还堆着她给宋德厚准备的各种东西,显得有些杂乱。
很奇怪,刚从商砚深的房子出来,那里足足有这套房子的三四倍大,但她在那里待着,哪怕只是一个人,也不会有这种空到人发慌的滋味。
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心神不宁的。
大概还是商砚深的出现,很容易扰乱她的思绪。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她还是打算把家里先收拾一遍。
那间小书房,宋莺时特意整理出来,打算当自己的工作间来使用。
先前参加的EC大赛,她已经通过初赛,连复赛的初稿都画好了。
但当时她是通过Wildness小组参赛的,现在人都被华初筠踢出来了,眼看着又要跟复赛失之交臂了。
二次错失机会,宋莺时心里的遗憾比大四那年因为家里出事而错过比赛,要放大了数倍。
就像她第二次离婚,心中的难捱滋味也胜过上次无数倍。
因为这两者,都是发生在她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时,突然横生枝节,夺走了她的七代。
那种骤得骤失的滋味,让她的心一直处在失重的环境里。
四面不靠,惶惶难安。
宋莺时为了让自己能够平静一点,干脆坐下来,将自己原本要参加复赛的初稿拿出来,开始一笔一划地完善它。
就算不能再拿去参加比赛了,她也不想半途而废,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