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清虚的声音太小,君玉和敖战一时没有听得分明。
他转过身来,神色自如,一手拈须,看着面前一黑一白的两位少年。
“要救你夫人,一颗金丹可不够,要三颗。”
“三颗?”敖战忐忑的重复着这个数字。一颗已是千金难换,真君如何才肯拿出三颗呢?
清虚道德真君见二人面露难色,目光对视却踟蹰不语,又挥动手里的拂尘,清了清嗓。
“这第一颗嘛,既然西海太子答应了贫道以砗磲和海柳来换,贫道可以将第一颗先给你们,尊夫人服下即可苏醒,之后的两颗,你们等她苏醒过来便知道需不需要了。”
“仙君客气了,我等并非认为仙君夸大,只是我们不过一介小仙,手上拿不出别的宝物,不知道如何才能换得另外两颗金丹。”
清虚道德真君并不回答,伸手探出金色的囊袋,打开囊口,一颗金光闪烁的丹药从囊袋里缓缓升起,飘到敖战面前。
敖战接过金丹,俯身温柔地掰开挽烟的嘴,将丹药放进她口中。
金丹随即融化消失,挽烟的脸色突然亮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散发出犹如贝母般的光泽,整个人慢慢升到半空,被一团红黄相间的烟雾包裹,头发、衣服竟逐渐变成了相同的颜色。
又见她手腕隐隐浮现出一个红色手绳,上面镶嵌的五彩石突然发出精光,好似要耗尽所有法力一般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闪烁片刻后碎裂成几块,连带着红绳一起掉落下来。
随着手绳的掉落,挽烟的脸颊便渐渐恢复了血色,整个人又缓缓落回石台之上。
她又变回了青伶,那个小小的织云仙女。
此刻她睫毛微动,手脚似乎也有了知觉,石台冰凉刺骨的触感从指尖袭来,她手刚抬起,就被敖战握在手里。
却不想刚抬起她的手臂,衣袖下露出的不是洁白的肌肤,竟是一片片鸟羽印记,犹如血红色的刺青,一路往上,延伸至臂膀。
“挽挽!”敖战看着她肌肤上宛如血管一般发红的大片印记,吓得又握紧了她的手。
君玉大惊,也走上石台,查看她的手臂。
见青伶终于睁眼,二人一左一右,皆伸手将她扶起,关切的看着她。
随着她坐直了身体,胸口的衣领下滑,二人看着她胸口也爬满了红色羽毛的印记,都慌了神。
青伶醒来就对上敖战慌乱的眼神,她茫然的伸手触摸敖战的脸,眼神有了聚焦,第一反应又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不敢置信地来回抚摸自己已经变得平滑的肚子,眼眶乍红,泪水止不住地就往外涌。
“孩子……我的孩子……”
敖战原本又惊又喜,见她突然落泪,也跟着红了眼眶。
君玉脸色沉重,看着青伶的样子,知道她只恢复到半兽半仙的状态,说白了还算半个妖怪,看来确实还需要清虚道德真君的金丹继续治疗才是。
刚苏醒就动了真气,青伶气若游丝,整个人无力的向前倾倒,敖战扶住她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抬头看向一旁的清虚道德真君。
“多谢仙君赐丹,只是不知,还有两枚金丹,仙君要我拿什么来换?”
“二位公子可知道蛊雕?”
君玉眼色一抬,同为鸟类,他自然是知晓一二的。
“是一种生活在鹿吴山下,泽更水中的上古凶兽,传说这畜生喜水惧光,声似婴啼,也以人为食。”
“不错。”清虚一挥拂尘,笑盈盈的说道:“贫道在炼制一种新的神药,还差两味药引,便是这蛊雕头上的角和它口中的舌,若两位能帮贫道取得这两样药引,我便将第二颗金丹双手奉上。”
听上去似乎也不是完全够不着的一个要求,敖战稍微松了一口气,应承下来。“好。”
清虚道德真君见面前二人答应的容易,看来是完全不知道这上古神兽的凶狠之处,他面上仍是微微带笑,转身消失在山洞中。
视线回落,敖战看着怀里了无生趣的青伶,知道她还没有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缓过来,加上此刻半神半兽的妖异之态,她的意识也是不清醒的,只得又看向君玉。
“我这就把挽挽送回龙宫我父母身边,然后出发去鹿吴山。”
君玉鄙夷的一笑。
“你还不知道青儿已经被天庭通缉了吗?此刻把她送到你父母身边,只会白白连累他们,被加上一个窝藏的罪名。”
“通缉?”
君玉看向青伶呆滞的脸庞,眼神里是无尽的温柔和愧疚。
“天庭已经知晓她私下凡尘,妨碍你飞升渡劫之事,加上此刻,凡间正在经历叛军攻城,王朝颠覆的混乱时期,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你们谁一旦暴露,都会被抓回天宫问罪。
呵,果然只要沾上你,青儿就有吃不完的苦。”
敖战脸色一沉,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昴日星君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君玉一脸决然,鄙夷的看了敖战一眼。
“照顾青儿本就是我该做的事,不用你这个外人来嘱托。
再说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去杀蛊雕,简直痴人说梦。
我看,还是你留下照顾她吧。”
说完,君玉抬脚便往山洞外走去。飞往鹿吴山的路上,他的眼前不断闪过与青伶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与寻常妇人不同。
他的母亲是毗蓝婆菩萨,她不会为自己洗手作羹汤,也从不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给他讲故事。
既不会在他闯祸的时候批评他的顽劣,也不会在他修炼得道的时候表扬他的聪颖。自己在这千花洞中每日玩耍嬉戏,母亲都只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好像他也只不过是洞中的一株花,一棵草,生死由命,来去随心。
后来有一天,母亲从洞外带回了一只受伤的画眉,每日悉心照料,事无巨细。
他惊讶于母亲竟然也会对其他生物如此上心,不免有些妒忌。但奈何那画眉鸟完全就是只没有任何灵性的蠢笨畜生,在洞里待了上千年仍没有学会化形,君玉便只是把它当作宠物一般来对待。
伤愈后的画眉十分喜欢君玉,经常围着他转,跟着他跑,偶尔也飞出千花洞,到天庭来给他送信。
不料群鸟北迁那日,它因睡过时辰,错过了吃饭,自己饿得偷跑出去,竟一嘴鱼腥味地跑回来,脑袋一歪就倒在地上,浑身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