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夜里,秋风呼啸着吹过,带起阵阵冷意,相比于随处可见的萧瑟之感,只有一处截然相反。
那里是一座广阔明亮的大宅子,只是现在火光冲天,映得夜空都变成了红色,大火吞噬了一切,那冒出的滚滚黑烟似乎在诉说着这里无人生还。
天还没亮,秦难破天荒的收到了皇帝让他上朝的旨意,以往秦难是从不上早朝的,有重要的事也只是单独将他叫到御书房。
奉天殿上,皇帝穿着金黄色帝袍,坐北朝南端坐在龙椅上,两位皇子分坐下位,文东武西位列两班,秦难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悄悄的站在了武将最末尾。
那道威严的身影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谁能给朕解释一下昨晚发生的事吗?”
大殿里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甚至连身子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撞在枪口上,惹恼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帝王。
看着死气沉沉的众位臣子,皇帝怒意更盛,站起来一把扔出手中的奏折,怒声道,“都给朕好好看看,堂堂户部尚书竟连同府邸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全府上下二十九口人无一生还。”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又都慌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禁军统领宋玄人呢?”
“臣在。”一名身穿盔甲的魁梧身影走了出来。
皇帝冷哼一声,“你就是这样给朕守卫京城的,在你眼皮子底下,朝中重臣被活活烧死?”
户部尚书这个官职不可谓不重,孙明礼乃是当朝正二品大臣,掌管全国土地、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的大权,六部之一。
宋玄也是有苦说不出啊,昨夜燃起大火之时他人还在梦中呢,等他赶到时已经是来不及了,火势早就不可控了,待他们把火熄灭尚书府已然成为一片焦土了。
这些话他也没有办法和皇帝说,只能跪着不说话装哑巴。
“不说话?那你就给朕跪到想说话为止。”皇帝一甩衣袖,重新端坐龙椅之上。
皇帝又缓缓开口道,“京兆府尹郁之寒。”
“臣在。”郁之寒抻了抻苦涩的嘴角走出队列。
“勘察现场有何发现?”
“回陛下,目前为止案情还在侦破阶段,烧焦的尸体仵作还在检验中。”
皇帝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刚想张口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怒,缓缓坐下,揉了揉眉心,一挥手让他退下,“秦难人呢,给朕滚出来。”
正在看戏的秦难听到皇帝喊自己,只能无奈的走到人前,“听天司司丞秦难,叩见陛下。”
这时大殿中所有人才注意到他,这个一袭青衫从不上朝的人今日也来了。
皇帝看见秦难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竟给气笑了,又正色道,“秦难,朕命你尽快侦破此案,不给你限期,你自己斟酌。”
秦难显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昨夜的事他也听说了,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答应了,“臣,遵旨。”
听到秦难的回答,皇帝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缓,这时,一向和秦难不对付的二皇子萧南煜说话了,听到没有限期他也有了想法,“儿臣恳请父皇,将此案交给儿臣侦办。”
皇帝一声冷哼,“交给你?等你破案孙明礼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太子萧白幕眼神轻蔑的扫向二皇子,没有做声,嘲笑着他的自不量力。
“儿臣...”皇帝打断了二皇子的话,想想又摆了摆手,“罢了,你就跟着秦难一起吧,切记以秦难为主,不可擅自行动。”
“是,儿臣遵旨。”二皇子咬着牙答应道,此刻的他额头青筋暴起,极力的压着怒火,对于皇帝认为自己不如秦难他很难接受。
“启禀陛下,微臣还有些话要问宋统领,可否...”听到秦难的话,皇帝一挥手,明白了他的意思,“宋玄,既然秦难为你求情,这次便放过你,全力配合秦难,如有纰漏朕拿你是问!”
“臣遵旨。”宋玄向秦难投去感谢的目光。
“退朝...”
出了奉天殿大门,宋玄快步走到了秦难身边,微微施了一礼,“多谢秦大人美言。”
秦难微微一笑,看着眼前长出一口气的禁军统领,“不碍事,宋统领多虑了。”
二人结伴而行,秦难向宋玄打听着昨晚的情况,他也觉得这场大火十分的诡异,沿着青石台阶还没走出几步,一道人影来到了二人身边。
秦难看着眼前的人,一身暗红色内侍官服,身子微微佝偻,如果丢到人群中去丝毫不起眼,但如果知道他身份的人却没人敢小瞧。
“秦大人,陛下在御书房等您。”孟辰声音嘶哑,声音听得人有些难受,但秦难对此并不在意。
“那秦大人先忙,有事随时来找在下,自有好酒招待。”宋玄主动告辞,秦难没有一点官威,十分对宋玄的脾气,两人很聊得来。
秦难点点头,跟随着孟辰而去。
看着眼前身形佝偻的老人,两鬓也有了些许白发,秦难有些感伤,“孟叔,你也老了许多啊。”
孟辰听闻站住脚步,抚平衣服上褶皱笑了笑,只是那笑声很刺耳,“呵呵,人哪有不老的,我早就已经活够了,活到哪里算哪里。”
孟辰回答的十分洒脱,也符合他这个人,秦难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想要的是什么,权力金钱美女?在他身上秦难一样也没看到,相反他想要的话,十分容易。
他不是太监,却还被皇帝推上了内侍之首,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秦难恰好是其中之一。
秦难隐约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孟辰还抱过他,那时的皇帝还是太子,他就住在太子府上,太子和他以朋友相称,他却总是以下人自居。
“孟叔说笑了,您武道通神,定能长命百岁。”
孟辰意味深长的道,“小子,我年纪和你相仿时不如你,就是现在也不知道比不比得上你。”
说完就这么看着秦难,半晌又是一笑,但从他的笑容中秦难看到了一丝欣慰,“秦问有个好儿子啊。”
秦难听到孟辰提起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孟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微微佝偻的身影走路则是沉稳有力,嘶哑的声音缓缓传入秦难的耳朵,“人老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这一辈子不会忘记两个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