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仰头将红酒全部灌进嘴巴,大拇指抹了一下嘴角,“芙蓉小姐,等着看好戏吧。”
叶萍被主持人请上台,游以迁牵着亿初走去会场,立刻有人上去攀谈,游以迁无味的应付着,亿初挽着他胳膊,嘴角噙着笑。
须臾间,她突然发现,她竟与这样的场合有些融入不进。
倒是很怀念做老师的那些日子。
有人碰酒,她下意识举杯,抿一小口。
她看着身边举止优雅,应付自如的游以迁,除了矜贵的气质,依然是当初的那副眉眼,对这样的场合一点不怯场,她晃了晃头,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摇走,她是应该为他骄傲的,对的,这么优秀,是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
可,心里隐约有一种对他说不清的陌生感。
艾艾是今天最低调的,素颜朝天,在叶萍身侧待了一会,她走去二楼,来到一张桌子旁坐下,扫了一眼桌旁带着口罩的男子,“相信了吧。”
男子坐在阴影里,一身黑色的卫衣帽子,似一个有轮廓的暗影。微微的呼吸声,暴露了他还活着。
他就是活死人,屏诚。
他已经竭力控制了,但,牙齿的打颤声还是让艾艾心抖。
当艾艾把那些照片那些瞬间那些暧昧那些甜蜜,一张张摆在他面前,他不信,怎么都不信。
他绝不信那个他爱的如命的女孩会那般无情,那般心狠,他一家人遇难,她还能这般的……
他咬破胳膊,才能逼着自己回到现实。
一个月以来,他几乎一句话不说,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从日出坐到日落,日落呆到深夜,困了,歪在角落,空洞的眼神比深渊还要黑洞。
如不是营养液维持着生命,他早就见了爹娘。
他一直都认为,那男人是大沣,不去看不去见不去打扰。
艾艾实在看不下去,把照片摔到他眼前。
他才震惊的如愤怒的青蛙。
他摇头,那女子绝不是他的亿初,他宁愿相信照片上和男子一起拥抱接吻的女子,只是长得像亿初而已。
艾艾那些激励刺激打击的话终于让他点燃一个念头。
以牙还牙!
彼时,亲眼目睹后才更加清醒。
现实就是现实,梦就是梦,他再怎么痛苦,再怎么绝望,眼前那一对郎才女貌,其中的女孩就是自己挚爱的女友。
既然风雨已来,他只能在风雨中狂奔。
“她现在眼里只有他,而他,也完全代替了你。不光如此,你的家庭,事业……”
“住嘴!”他沙哑的嗓音喝住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声音再也不会回到过去那大提琴般的嗓音,现在的沙哑又让人浑身发毛,喉咙里似乎装满沙砾,犹如他的人生,麻木痛苦。
他被艾艾安置在一家高档私人医院,药物都是国外进口,用的全是最强劲的药,副作用也极大。以至于他见不得明亮的光,只要置身于强烈的灯光下,他就会浑身发冷发疼。
更别说太阳光了。
他只能穿厚厚的黑衣服掩体,似一个幽灵,鬼魅。
苟延残喘。
一个月时间,他以深厚的报仇信念,日夜锻炼身体,现在生活基本自理,走快路还稍微费劲,一瘸一拐犹如身居百病的流浪狗!原本俊郎的五官上彼时只剩一双眼睛,其他全是狰狞扭曲的疤痕。
而,那双眼睛,再不似以前那般少年般的纯粹,而是深邃且阴冷。
对视一眼就会让人发寒发凉!
“到底是谁,害了我父母?!”他的声音沙哑的让艾艾打哆嗦,似一把木锯和千年朽木的摩擦,让人浑身起栗。
“屏先生,不是我不说,而是……”她抿唇,“我真不清楚,那人是谁,我回来时,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就连找到你,我也费了很多力。但,那人绝对不是他。”她目光射向人群中矜贵耀眼的游以迁。
“从他的收益来说,我很难不信,不是他!”屏诚双目森森扎向游以迁,眼眸周边扭曲的疤痕可怖之极,“世界上还真有人和我如此……”想象,他说不出口。
他已面目全非。。。
他压低帽檐,把酸苦的眼泪憋回去。
“老实说,他是我喜欢的男人,是他家人和我家人从小许下的婚约,我有很多理由偏袒他,但真不是他。”顿了顿,瞪了眼亿初,“是亿初先主动他的。”
“主动他?”屏诚阴冷的眸子看去艾艾,“你说亿初在游家家教时主动勾引游家少爷?我……”不信。如今,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他不信那句话再说不出口。
“屏先生,亿初家什么情况,游家又是什么条件,有些女人……”
“我不想听这个!”他那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森冷,差点没把艾艾冻成冰柱。
“父母之仇!夺爱之恨!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艾艾打了个哆嗦,很好,非常好,就是这样。
但艾艾反应很快,“我只知道是亿初主动游以迁,具体什么情况,等你在恢复好些,你亲自去问她。”
屏诚目光变得赤红酸涩,幽幽看去精灵一般的亿初,她还是那么美。不,是比以前更美!
可他。。。
他还有勇气出现在她面前吗。
如果真是她的选择,那么,他……只有祝福她。
祝福她幸福,美好。
他盯着她久久微动。
“游以迁有个奶奶垂危,那老太太最后的心愿就是看着他这个孙儿成婚,就在一周前,她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婚。呵呵,本来那个位置是我的,就是因为亿初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会场上亿初和他始终都是焦点,身边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一位端着红酒杯的男子,笑眯眯走过去,身子一歪,给两人一个笑脸。
那人的动作很滑稽,回眸一笑,画面静止。
像个孩童调皮捣蛋。
亿初,“……”
游以迁,“……”
楼上的两人和人障后的芙蓉都从各个角度注视着。
“怎么,不认识了?”男子开口,眼睛眨着,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
男子聊了一下短发,看去游以迁,“看你这表情,太失望了,我,我元明啊。”
游以迁,“……”
什么元明,元明是谁?
亿初眨着眼睛,满脸迷糊。
“哎呀,我去,元明,大一你上铺的兄弟,屏诚,亿初,你俩这是假装忘了?还是真不认识了?”
他叫他屏诚,而不是游以迁。
亿初仔细看去叫元明的男子,似乎有印象,又似乎没有,很混沌,她努力回忆着。
游以迁眸底滑过一抹紧张,手中的酒杯轻微抖了一下。
“……那时候……你是不是一脸痘,还很胖?”亿初紧张的看着他,她不确定自己的破碎记忆是否准确,满脸期待。
“青春年少火力浓嘛,屏诚那会也有啊。”他凑近游以迁看了又看,眉宇间挂起一抹困惑。
他的皮肤竟然护理的这么好,一丢丢痘印都没了?!
亿初欣喜,似见了亲人般往元明身边凑了凑。一肚子的话在嘴里组织。
游以迁被看的浑身不舒服,勉强一句,“……嗯,好,好久不见。”
旁边又有人来攀谈,游以迁立马转身去交流,这个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似乎他和屏诚很熟,多一会,他担心自己会露馅。
元明疑惑的看着游以迁的背影,又看看欲言又止的亿初,小声道,“他谁啊?”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他……”亿初满嘴的话被这问话堵死。
“你可别告诉我,他是屏诚?”元明抿了一口酒。
“是,是他啊,我们换工作了。我记得你的女友叫星星,对吧?”她再次满眼期待。
“她毕业回了北方老家,然后我们就分手了。”他重新拿了一杯酒,仰头喝酒时,目光一直看着游以迁,“说啊,那人谁啊?”
亿初惊喜又兴奋,听到他再次不合时宜的问话,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带着磕巴,“……屏……诚啊。”
“噗!屏诚鼻孔下方有个小疤,大三那年,我吃西瓜丢给他叉子时,扎破的,很小,我刚凑近他看了看,你说他是屏诚,除非你打死我。”
亿初,“……”
他继续,“屏诚的脸上有痘印,还有小疤,我和他睡了三年的宿舍,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清楚,而且,屏诚的眼神和他完全不一样,说啊,他谁啊,怎么和屏诚那么像?不会亲兄弟吧?”
亿初,“……”
她扭头看去和一名男星聊着的游以迁,目光落在他手上,最让她记忆清晰的是手上的疤痕,疤痕的名字叫桃花,小小的疤痕和桃花的形状很像,所以,她给他的疤痕取名桃花。
那次问他,他似乎是从不知道的感觉。
“他……屏诚啊,你什么……意思?”亿初磕巴道。
元明酒全倒进喉咙,“你没病吧,你要说他是屏诚的弟弟,我还信,就他,屏诚本诚?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