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冥无渡手中针乃冰髓所凝,寒凉刺骨。
他只是拿在手中,已是寒气逼人,冻得手指僵硬,更何况被针刺入经脉的沈玉锦?
可他一声不吭。
“师尊?”
姜黎九眸光微转,发现他陷入昏迷,依旧眉头紧皱,咬紧牙关。
“不会有事,三百六十一针熬过一半,剩下的挺过去就好了。”
白冥无渡淡定施针。
姜黎九看得心惊肉跳,就好像每根针,都扎在她身上一般,疼的眼眶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夜越来越深。
烛台火光摇曳。
雪虐风饕中,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隐隐从洞外传来。
“小姑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精卫清澈嗓音在屏风外响起。
姜黎九站在边缘,侧目一瞧,就见她提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
红羽毛,乍看像大公鸡,却有三条鱼尾,八条腿,四个脑袋。
“这是……鯈鱼?”
“对。”
精卫眼睛一眯,笑道:“听说这种鱼很贵,在你们修真界特别受欢迎。”
“好像被人拿来煮酒,叫什么醉生梦死。”
“你们来无尽海,上次没能好好招待,这条鱼我亲自煮一道菜做晚膳。”
“多谢。”姜黎九笑,“托观主的福,能有幸吃到一盘有价无市的菜。”
鯈鱼乃上古遗留血脉,食之可以解忧。
由于数量太少,无尽海又无边无垠,很难有人捉到,这才导致修真界一壶“醉生梦死”能卖出上亿灵石,仍有价无市。
精卫踟蹰一会儿,才问:“你们谁会煮菜,过来帮个忙?”
“我来吧。”
白冥无渡整理衣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麻烦姜姑娘善后,等会用饭再将他唤醒。”
“好。”
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姜黎九忙从纳戒里拿出新衣袍,快速给沈玉锦穿在身上。
被三百多根冰髓针刺入穴位。
他身上温度比外面凝结的冰层更冷,死了三天的尸体,都无法跟他比较。
把人放在被褥中,姜黎九在一旁点燃篝火给他取暖。
火堆发出“噼啪”声。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风雪呼啸。
“小九儿……”
低低呢喃入耳。
姜黎九立刻循声看去,只见榻上人棱唇翕动,说出的话几乎听不清。
“师尊,徒儿在。”
“你怎么了?”
她起身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沈玉锦额头。
没有再度发热。
忽觉手腕一紧,微凉顺皮肤钻入血液。
男子根根分明的手指紧紧抓住她皓腕,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要么一起活。
或者同时沉入深渊。
他声音低沉沙哑,像受伤的孤狼在悲声呜咽。
一遍一遍呼唤。
“小九儿……回来……”
“师尊,徒儿在,不走,哪也不去,你别怕。”
姜黎九能感受到灵魂契约正剧烈波动,想必他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
连做梦都怕她走。
吓成这样……
真是个大傻瓜!
她俯首,附耳轻哄,“师尊,徒儿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徒儿喜欢你,可能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很喜欢,尤其是这一次重生回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后来又想起很多,才知我已错过你很多很多年。”
“红尘滚滚,业火无尽,余生还很长,徒儿想和师尊一起踏遍青山,绿水,天涯,海角。”
“我想和沈哥哥,永远都不分开!”
说到这,一条长臂突然缠上她纤细腰肢,男子轻笑声撩过耳畔,“好,小九儿要是敢跑……”
沈玉锦刚醒来身体虚弱,姜黎九一手撑住床板,一手勾起他流畅精致的下颚。
她凤眸微弯,趁机气势汹汹,居高临下质问:“师尊想怎样?”
“收拾东西的时候,记得把为师带上。”
“有什么好处?”
“有钱。”
“哦。”
姜黎九点头。
转而扑上去,一双纤细藕臂环住他脖颈。
她语调愉悦,接着道:“以后徒儿的钱全部都给师尊,出门在外,只带师尊就够了。”
“真傻。”沈玉锦抬手,捋顺她鬓边一缕发丝。
姜黎九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唇,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徒儿是傻,不然,也许不必与师尊分开这么久。”
她后脑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牢牢扣住,按于坚硬胸膛,静静听他心脏律动。
半晌后。
沈玉锦才缓声问道:“一百年前,我去苏府寻你多次,听说各大世家规矩森严,还亲自写了拜帖。”
“每一次都不了了之,好几年时间,始终等不到回信。”
姜黎九听闻,心头一紧。
不等她解释,沈玉锦又笑,“后来,我在门外等,被苏家看门的仆人赶过几次。”
“好不容易见到你,却是元镇陪在你身边。”
“所有人都说你们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乃天作之合。”他声音顿了顿,苦笑,“连我也是这般认为。”
“觉得小九儿能嫁给那样的人还不错。”
“唯一遗憾的,是沈哥哥送的极北冰莲你都不肯要,当时在想,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不过是想把你最喜欢的东西送你,当做贺礼,为何不收?”
沈玉锦抬起眼帘,蓦地扫见少女一双凤目通红,一滴滴眼泪忽地滑落。
自从梨花村分别后,他从未见她这样哭过。
“我不喜欢极北冰莲。”姜黎九一字一顿,声音嘶哑。
“我也不喜欢元镇。”
“更没有打算嫁给他,见到你的那段时间,我已跟他说过要退婚。”
“元镇不同意,苏家主说,我再闹,他就派人打断你的腿,丢去七泠绝息谷自生自灭。”
她声音轻颤,“那种地方妖孽横生,毒瘴遍地,化神期修士去了亦生死难料,何况你才步入修真界?”
“梨花村只剩我们两个,我不能看你死。”
姜黎九说着,喉咙里好似被什么噎住,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也想不明白,苏家主口口声声说她乃是唯一嫡女,却一次次想折断她的羽翼,为何那么残忍?
沈玉锦见她趴在自己颈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仿若被千刀万剐。
他刚想安慰,便听一道脚步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