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人不介意先回避?”
卢长青看看神色淡然的陆云锦,又看看情绪明显不对的姜东……
他动用刑具都不开口的丞相,在看到来人没想到情绪如此激动,好家伙,两人这是有旧怨啊!
他识趣道:“我巡视一圈,你有事大喊。”把牢门钥匙交给陆云锦,走前提醒一句:“注意分寸。”
他是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子会干出过激行为,不过谁让人家是皇帝钦点的钦差呢!
卢长青耸耸肩,迈着八字步负手离去。
“……”
牢门上锁“咔哒”一声打开,陆云锦矮身跨进牢房。
四下环顾,牢房挺干净,大约二三十平米,角落堆积着干草,不难看出,朝廷还是给了这位昔日丞相两分体面。
他浑不在意月牙白长袍染脏,弯身坐到草垛上面,掀起眼皮与一脸愤恨的姜东对视。
开口第一句便让姜东神色大变:“荷花乡,玉泉村。”
“神马……窝听八动。”姜东低垂下目光,掩饰眼底的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址?
陆云锦反应一会,才听懂他说什么,看着昔日高高在上一句话能够主宰人生死的丞相落魄到如今,眼中没有半丝怜悯,反而更加冰冷。
为了更好的沟通,他从袖间取出银针,指尖一弹,银针精准扎在姜东穴位上。
霎时,一种经脉通畅的感觉袭来,原本麻痹的半截身子逐渐有了知觉,嘴角也不再有涎水留下。
姜东慢慢坐直,目光满含审视,“是你洗劫了相府?”
陆云锦不置可否,翻开带来的书册拿出狼毫沾墨。
“姜东,先帝五年生人,祖籍幽州,父亲乃宣平侯府二房,你是褚家妾生子,分家后你意不平,改母姓姜!”
他的出身过去在京城不是秘密,但被陆云锦用轻描淡写的语调说出,姜东心下一阵屈辱难受,咬牙不语。
“你生而知之,读书天赋异于常人,先帝时期一举考进三甲,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拍龙屁,一举压下当世大儒,取得金科状元入朝为官。”
“三年知府,五年修坝,回京后任职户部侍郎,想凭此回到褚家争夺继承人位。”
“没想褚家并不认你,自请出族,改姓氏姜!”
“事后你怀恨在心,暗中筹谋,先帝二十八年斗倒宣平侯府,功绩荣升户部尚书。”
“先帝晚年你靠着敛财和谗言总算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姜东,对过往生平你有意见吗?”
“你说呢?”姜东似笑非笑,“本相位列百官之首靠的是真才实学,可不是你口中的投机取巧。”
陆云锦好像听不见一样,自顾自点头,“承认就好,这里画个押。”说罢强行扯过姜东一只手在纸上画押。
“你!”姜东差点被拽了个趔趄,看到纸上自己的手印,气得口角差点控制不住又流出涎水。
“你这是屈打成招!”
“是又如何?”陆云锦慢条斯理合上手中的造册似笑非笑。
“关于你这些年贪赃枉法,倒卖官职,私采盐矿金山,这些待会会有卢大人审理……”
“我们现在就说说,你是怎么勾结隐世荣家的!”
姜东瞳孔缩小再放大,刚想死咬住不承认,陆云锦重复最初的话:“荷花乡,玉泉村。”
“啊啊啊!”姜东抱头一阵嘶吼,双目充满红血丝。
“当年我封侯圣旨以下,皇帝即位后却撤销册封,我报复不行吗!”
“我儿……”隔壁姜母不可置信捂住嘴,不相信他儿子如此轻易就承认罪刑。
“荷花乡,玉泉村到底有什么?”她不自觉就把心中疑问道出。
天知道两日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老封君,寺院礼佛都有前来巴结的贵女伺候左右。
忽然寺庙闯进来一批带刀御林军,把她直接押进天牢。
人虽下狱,可她相信天资卓绝的儿子一定有办法手段平反,才有心情颐指气使的教训妾室。
现在听他有认罪之意,恨不得使用穿墙术过去捂住姜东的嘴。
见姜东不说话,陆云锦嗓音含笑,替他回答:“荷花乡,玉泉村有你心心念念的香火传人啊!”
姜氏愣了愣,香火传人,意思她有孙子了?
眼角眉梢染满喜意,“东儿,真的?天大的好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娘?”
姜东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眸色里染满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被人把明确地点都说出来,再装傻纯粹自取其辱,他只是不甘心藏了数年的秘密被这个杂种知道。
“你能查我!我为什么不能查你?”陆云锦目光转向沉醉于喜悦中的姜母。
“你儿子坏事干尽,预料到报应将来,所以把最重视的血脉藏在外边,力求东窗事发,保住姜家唯一香火。”
“你说对吗~丞相大人!”最后一句‘丞相大人’尾音拖长。
“原来如此!”老太太一屁股跌坐在地,两行老泪流下,“儿!是娘对不起你。”
当年……当年如果不是她出身卑贱,褚家如何也不肯捧一个妾生子当继承人,小小年纪的姜东也不会种下心魔。
为此走上不归路。
母子两相依为命多年,姜母性格有一些极品,却全心全意为了儿子,姜东摇头,表情是说不出的愤恨扭曲。
“哪能怪您?要怪都怪小皇帝,先帝明明已经给我姜家封侯……”
陆云锦有一点没说,他藏起儿子还有一个原因,做给皇帝看。
本以为一个没有继承人的丞相皇帝可以重用,现在的观念里,没儿子等于绝后。
没想到他退让到这种地步,皇帝仍不放弃打压,眼中闪过狠色,皇帝做初一,别怪他做十五!
“路走窄了!”陆云锦由衷评价,“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相信丞相不是不懂,别说你还是先帝时候的佞臣。”
“我要是你,皇帝登基之初就会急流勇退,专心教导培养下一代。”
“我看过那个小子,很聪明,如果从小悉心栽培的话,未必不能有一番成就。”
姜东愣愣看着面前眉眼清俊的男人,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陆云锦敛眸敲了敲造册,他说那句话可不是开导,只是让他接下来不多的时间,分分秒秒活在悔恨中而已。
抬起眼,声音染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现在能说说,荣家这些年都指使你干过什么。”
他提醒,“想好再说,回答好了,玉泉村的小神童永远和你没关系,回答不好,聪慧的小家伙可就是你罪臣姜东的后人!”
“未来会有什么命运你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