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在大旗下，听见城上郑洞礼的喊声，微微皱起眉头。
袁时中走过来，“公子，城上问我们要什么，要多少钱粮。”
各人听了，都有些心动。
毕竟据他们了解，城内衙役、士绅家丁加起来，也有不少人。
他们站在城下，向城头看去，每个垛口都至少有一个身影。
各人都没有打县城的经验，城里愿意出钱出粮，便让一些兄弟动心了。
石开摸了摸下颚，扭头吩咐，“你们几个跟我上前。”
城墙上，郑洞礼看着石开领着几个家丁，扛着一面大旗过来，心中松了口气，脸上有丝得色。
“石开，你在本官面前，终究只是个小儿，只要你提出要求，便不只是要挟本县，而是要挟县城内所有百姓。”郑洞礼心里冷笑，觉得石开还是太嫩了。
“县尊，石开过来了！”王思业看石开停在百步开外，连忙提醒一句。
郑洞礼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目光狡黠，向下喊道：“石开，你说个数，你要多少钱，才能放过我们密县！”
石开看向城头，目光扫视众人，朗声大喝，“郑县令，石某来此，并不是为了求财！”
郑洞礼愣了下，“不求财，你求什么？”
石开忽然手指身后大旗，用城上百姓也能听到的声音，喊道：“为了上面这几个字。”
石开虽然年轻，但是不傻，自是不会上郑洞礼的当。
若是他开口要钱要粮，岂不是勒索全城，把城里的百姓往郑洞礼身边推么？
郑洞礼神情凝重起来，觉得石开这小子，还真不简单，居然能够忍住诱惑，不上他的套。
他眯起眼睛，看向大旗，只见中间写着“小石营”，两边各四个字，一书“除暴安良”，一书“均田减赋”。
石开在众人目光投向大旗时，怕他们看不清楚，自己指着几个大字，带着他们认识，“除暴安良，均田减赋。这就是我，还有小石营，以及密县百姓的诉求。”
石开身板虽小，却声如洪钟，将“除暴安良，均田减赋”几个字，传入了城上各人的耳中。
城头上诸多百姓听了石开的话，瞬间哗然，在城头议论纷纷。
郑洞礼、王思业、李世杰、刘长清等人，则脸色铁青。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啊！”李世杰似乎是听了什么污秽的话语般，暴跳如雷，手指城下大骂。
石开的话语，像是踩了几人的尾巴一样，让各人都愤怒了。
这田地是他们几代积累来的，虽说有些是趁着灾荒，从老百姓手里白菜价收来，有点趁人之危，不那么光彩，但那也是老百姓自愿。
现在石开居然要均田，分他们的土地，那就是他们的死敌。
郑洞礼面沉如水，见石开没上当，索性撕破脸皮，“石开，你这个贼子，安敢出此狂言！本官是朝廷命官，县城一切由本官掌管。你一个贼寇，有什么资格行官府之事。”
石开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提高声音，“城上的百姓听着，那些官军入城之后，作威作福，欺压善良。狗官作为密县知县，不为百姓做主，纵容暴徒欺凌善良。今日我石开便要替天行道，驱除这个狗官。”
石开说完，便招呼属下，退回到队伍中，留郑洞礼站在城头咬牙切齿，守城的百姓则窃窃私语，人心浮动起来。
赵宪来到身边，赞道：“公子真是厉害。”
石开摆摆手，问道：“黄大哥，炮摆弄好没？”
黄坚拍拍胸脯，“都瞄准好了，只等公子下令！”
“好！”石开朗声道：“火炮打完，咱们就一举破城！”
这是大旗下，一声鼓响，城下摆开阵势的汉子们，立刻安静下来，握紧了兵器。
赵宪和袁时中跑到各自队伍中，开始嘱咐属下攻城时的注意事项。
家丁队训练时间不算久，复杂一些的命令，还是提前嘱咐为好。
赵宪吩咐几名队正，“等会儿炮打完了。大騩山的弟兄们扛梯子冲锋，你们则要冲到城墙下面掩护！届时，弓箭手要把箭抛射到城头，火铳队看准了敌人，谁露头打谁！至于盾牌手，则要护着弓手和鸟铳队，别让他们被城头箭矢射到！”
各个队正听着吩咐，频频点头，“嗯，我们晓得了。”
袁时中也吩咐着属下，“开始进攻后，梯子往城门两边架，记得先把吊桥绳索砍了。吊桥放下后，第一队和二队抱着圆木撞城门，其他人登上城墙后，给老子往台阶下冲。我们只要打开城门，就能入城吃香喝辣。”
在两人吩咐之时，队伍后面突然一声巨响，一门佛朗机炮猛地向后一退，将黑色炮弹直接射向城墙。
估计是火炮角度不对，炮弹没击中城墙，而是砸到了城楼。
炮弹立时就消掉城楼一角，砖石、瓦片、木材哗哗的掉落。
“贼寇打炮了！”典史孙德威吓得大叫。
郑洞礼和王思业等人，则被炮击骇得脸色惨白。
“城上危险，县尊赶紧下城避避吧！”李思业两股战战。
郑洞礼脸都白了，可是他却站在城头不愿意下去，“土寇马上就要攻城，谁都不许走！”
就在这时，另外两门佛朗机也发炮了。
两枚炮弹这次没打偏，直接砸中城墙，砸得城砖凹陷，激起的碎石像是城墙开了一朵白花。
城墙被炮弹击中，没见过这场面的百姓，被吓得哇哇大叫，有人丢了兵器转身就往城下跑。
虽说一两银子很诱人，但是拿钱得有命花才行。
百姓们现在官府的所做所为，觉得实在没必要为郑知县丢了性命。
这时三炮射完，家丁队几人有些生疏的，抽掉铁栓，拿出子铳，换上一个新的，然后铁栓固定，又是一炮。
这一枚接着一枚的炮弹砸向城头，每一枚都似一记重拳砸在各人心头，令人心肝都跟着城墙颤抖。
“嘭”的一声响，一枚炮弹击中城垛，炮弹将城垛击得粉碎，溅起碎石击中后面的家丁，立刻将人砸得血肉模糊。
石开看见火炮的威力，不禁扭头对宋献策道:“俘虏里面会操炮的，必须设法将他们留在营中！”
佛朗机炮射速很快，没一会儿，就打完了子铳。
石开遂即令旗一挥，“进攻！”
在城下摆阵的小石营，听见军令，当即怒吼着，冲向密县城门。
城头上，郑洞礼连连呼喊，“土寇攻城了！快防御……”
他喊了几声却没人上前，于是扭头一看，直见王思业等人领着家丁，正拥挤着跑下城。
好家伙，城上就剩下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