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开微笑拱手，“晚生谢过提醒。”
摊主放下汤面，客气一句，便回去干活。
石开听了石有才和摊主的话，知道那个李墉不好对付。
他是福王做靠山，在衙门也有人，在洛阳随意杀人，官府也没人管理。
石家这样小县的人，在李墉面前怕是就是一群蚂蚁。
石有才一直想要投靠藩府，却不想被人骗走田契，还被人打了两顿，身上的财物也被抢走，险些沦落为乞丐。
其实对普通百姓而言，真的能够把田产投献到王府名下，确实比当自耕农轻松，只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挂靠王府，只能去找关系，把田地交给那些有能力挂靠的人，再由他们找王府投献。
这样一来，对百姓而言，便存在一个风险，百姓投献后，能不能继续拥有土地，能不能少上交租子，就全看那些人的人品。
若是遇见恶人的话，百姓反而可能彻底失去田地，或者被要求上交极为繁重的租子。
有些地方恶霸，为了侵吞百姓的田产，冒名将百姓的田地，投献在王府或者官绅名下，再借助王府和官绅的实力，夺走百姓的土地，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这些恶人得到土地的使用权，向投献百姓收租，王府和官绅每年能够获得一笔孝敬，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有损失则只有被夺走土地的百姓，以及税源流失的朝廷。
若是石家实力不弱，让李墉不敢动石家，那么石家与李墉达成协议，便可每年支付李墉一笔好处费，来躲避官府的赋税。
那李墉或许是了解石家底细后，发现石家没什么背景，便起了歹心，干脆直接夺取石家的土地。
石有才想着田契被夺去，觉得自己对不起石家祖宗，对不起石家村民，满脸愧疚，“开儿，这次是三叔不对，三叔对不起族人和你父亲。”
虽说之前石开同石有才有冲突，但是石开并不恨石有才。
他现在能够去同情理解那些饥民，对于自己的同族叔叔，又能有多少恨意呢？
这次石有才来洛阳投献，也是误以为他和他爹都被县里捉拿，为了保存石家族产，才决定投献王府，以免家产被县里大户夺走。
况且，如今乱世，石开必须团结族人，才能够生存下去。
“叔，吃蒜。”石开给石有才和石大用扒了几瓣蒜，“这事不怪你们，先吃面吧。”
石有才和石大用闻言，内心都有些感动，接过蒜瓣低头吃起来。
石开说的是真话，他来之前确实很担心石有才把田地投献给王府，可等他来到洛阳城下，看见聚集在城外的饥民后，其实对于能不能阻止投献，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因为石开通过观察，已经相信了石欢所言，李自成将会崛起，洛阳很快就会被闯军攻下。
洛阳被闯军打下，那福王肯定要完，那个什么李墉骗走石家的地契，暂时也无法影响石家。
石开等两人吃完，便起身道：“三叔，地契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先回密县再说。”
当下石开付了钱，让石大用去找还在王府前守着的族人，让他们别等了，便同石有才一道前往城外。
洛阳城四四方方，福王宫居中，城内街道众多，每条都用青石板铺地。
在王宫南面，有一条康乐街，沿街两侧的酒楼、当铺、丝绸庄、粮店，几乎都是李墉的产业。
李家在洛阳城内，不算最顶尖的富户，可仗着福王亲属的身份，十多年间就积累巨额财富，绝对是崛起最快的新贵。
李墉的大宅子，就在街道尽头，修得极为气派。
从外面看，围墙老高，里面亭台楼阁，大门口蹲着两个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十多个家丁站在门前，老百姓见了都要绕道。
这时在李府花园内，几只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李墉穿着一身上等的丝绸袍子，悠然自得的欣赏着院子里菊花，道：“这些菊花开的不错，挑两盆给福王殿下送去。”
一旁小妾嗔道：“老爷，别人都给殿下送银子，送女人，哪有送菊花的。”
李墉笑了笑，“小九这你就不知道了。殿下又不缺钱，送女人我那妹子有意见，所以送这菊花最好。”
小妾道:“老爷你每年送殿下这么多东西，能送我弟些什么？”
李墉五十多岁，取了一房正妻，纳了十三个小妾，小九是他比较喜欢的一个。
李墉想了想，“老爷我前些天得了三千亩地，便交给你弟打理，让他招募些佃户，弄个田庄去种棉花吧！”
三千亩地，种棉花一亩一年能挣三两，除去成本和给李墉和王府的好处，一年至少还有一千两。
“老爷您真好！”小妾心头大喜，撒着娇直往李墉怀里钻。
李墉淫笑:“老爷今晚好好对你。”
“老爷真坏！”小妾娇羞的锤着李墉胸口。
两人正搂搂抱抱，管家匆匆过来，“老爷，城外有个后生施粥，招募青壮，影响我们招揽觅汉。”
李墉与小妾分开，闻语皱起眉头，“哪里来的愣头青，这么爱出风头，这么不识大体？”
城外饥民聚集，官府和福王都没赈济，城里的富户都比较识抬举，想施粥也不敢比官府和王府施得多。
“据说是密县过来的，我们招觅汉只要青壮，家眷不管，他们却允许携带家眷！”管家恼火道。
这次豫西造灾，对于李家来说，是一次获得廉价劳动力的大好机会。
正常年景，李家种十亩棉花，需要养一户五口之家的佃户。
现在同样十亩地，李家只需从饥民中挑选一个青壮，然后送到庄园当长工就行。
如此一来，李家雇佣佃户的成本，便减少一大截，每年能够多赚一笔。
眼下只要有大量饥民存在，李墉就可以压低成本，只提供一些糟糠来招募觅汉，并且病死累死又有新人补充，不用担心招不到觅汉。
现在有人连饥民的眷属一起招募，无疑会影响李家为王府召人，破坏了王府和大户间的默契。
“密县？”李墉不禁皱起眉头，遂即沉声道:“老爷我不管是谁，这种只顾自己出风头，博取名声，影响王府和大户招募觅汉的人，必须给他一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