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枝一入手,乔黛便知,这是不可多得的好物,钱老的八卦镜和它相比,还要略逊几分。
所以乔黛又懵了。
她尚且能理解钱老对她的爱护心,可她和陆锦涛,满打满算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啊。
乔黛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脸。
“送给我的?”她疑惑地问。
不懂就问,是她的好习惯。
陆锦涛语气硬邦邦的,没什么情绪起伏,“嗯,算是报酬。”
他丝毫没提桃花枝有多宝贝,就像给了一件普通谢礼罢了。
之所以给乔黛桃花枝,那是因为他心里有愧。
师父在那么多人面前发出邀请,无论乔黛答应与否,都是把她架在火上烤,把她卷进了这风波,他有义务保护乔黛的安全。
至于师父说的,乔黛实力深不可测,则被他本能的忽视了。
他提点道,“待会儿你机灵些,该跑就跑,不丢人的。”
乔黛向侧边微微仰头,刚好捕捉到陆锦涛眼底燃着的愤怒,她心神一动,“那你呢?”
总觉得一夜过去,对方仿佛有哪里不一样了。
陆锦涛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他就像拉满的弓,浑身绷得紧紧的。
前头,倪大师讲完厉鬼的情况,紧接着就抛出了他的方案,“今早,我在工地四周布下了四象阵法。”
四象阵法依据先天八卦易理化合,并按东、南、西、北四方位布置,一旦催动,生生不息,威力巨大,收拾那厉鬼易如反掌。
“不怕你笑话,前面吃了亏,才琢磨出这阵法,只是我伤未痊愈,还需要你从旁配合。”
陆锦涛不够格,但钱老有这个实力。
钱老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倪大师根本催动不了四象阵法,他的修为,估摸着已经被厉鬼吞噬了,可这话轮不到他讲。
他看了一眼工地,心想,待会儿一定是场恶战。
还好钱老有这个自信能收拾它。
说话间,一行四人就到了工地门口。
整个工地被蓝色围挡围住,看不清里面的面貌,出了那么多事故,再胆大的工人都跑了,没有打桩的轰鸣声,没有切割钢材的滋滋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静!
死一般的静!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片阴云,黑压压的,无端叫人升起警惕之心。
钱老眼睑低垂,当感受到一股庞大的、令人不适的阴邪气息时,面上罕见的严肃了几分。
怪不得倪大师折了。
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同时不留痕迹地护住乔黛,“进去吧。”
倪大师有和厉鬼交手的经验,踏入工地的大门后,径直往西北方向走。
走了大概五六百米,在一桩坑旁停下,“就是这儿了,钱老,此物极其奸诈狡猾,待会儿就拜托你了。”
话音刚落,邪风四起,泥地上遮着的绿网不时掀起,发出渗人的‘沙沙’声。
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炎热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凉意。
倪大师浑身凛然正气,他冷哼一声,手中拂尘轻甩,他正要催动阵法——
下一秒,他面色大变。
为什么他催动不了?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
这一刻,无论是陆锦涛、钱老,还是乔黛都心生不忍。
前者不舍得和师父天人两隔、一直在自欺欺人,后者则是没立场开这口。
邪风吹起倪大师的白发、白须,也衬着他的脸更加苍白。
他回过头,迷茫的眼神像是在问: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陆锦涛双腿一弯,直直地跪了下去。
对活鬼来说,在人间游荡的越久,能量会越弱,直至魂飞魄散。
所以,越早让他知道、越早转世投胎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已经自私的多留了师父一晚上了,不能继续自私下去了。
比起不知道该怎么讲,现在正是个坦白的好机会。
“师父。”陆锦涛磕第一个头。
泪水模糊了他的眼,朦胧间仿佛看到了青年时期的师父,他认真耐心地教自己本事。
他说,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正义和良知,有所为、有所不为。
陆锦涛磕第二个头。
沙粒磨破了他的额头,有些火辣辣的疼。
陆锦涛磕第三个头,但他久久没有直起身,“师父,下辈子我还要当你的徒弟。”
听到下辈子三字,倪大师耳边就像落下一道惊雷。
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
他已经死了啊。
倪大师似悲似喜,眼神空洞的厉害,好一会儿,他缓慢地走到陆锦涛面前。
他想,昨晚就应该和锦涛一起睡的。
好遗憾啊。
他扶起陆锦涛,就像孩提时那般,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昨晚很失望吧?”
陆锦涛拼命摇头,他不敢再说话了,害怕一张嘴就嚎啕大哭。
不是怕丢人,是怕师父走的时候还担心他。
倪大师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最后才偏头看向钱老和乔黛,他一生识人无数,断不会看错人,他笑着道,“这厉鬼就交给你们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倪大师实质化的躯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就在陆锦涛还沉浸在悲恸中时,变故突生。
一团浓郁到实化的黑雾,仿佛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桩坑里窜出来,幻化成丝带状,把陆锦涛整个人都包裹住。
猝不及防下,陆锦涛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体骤然腾空,巨大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都不寒而栗。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下一秒,这团黑雾便带着陆锦涛往桩坑下送。
要知道,每个桩坑都有十几米深,里面尽是浑浊的污水,如果被拖进去,很快就会被溺死,绝无生还可能。
陆锦涛看着那幽深的桩坑,忽然自嘲一笑。
亏他还想为师父报仇雪恨呢,他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扛不住,真的好难过。
陆锦涛闭上眼,不再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