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时,孙柒也曾觉得爱能让人付出一切。
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年后,二十六岁的孙柒已经不再相信这种话。她的心被封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四周都是名叫利益的壁垒,只有在这里,她才绝对安全。
所以她不信原主为骆介做出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
或许有爱,但更多的是利益交换。
骆介身上有吸引原主,令她不惜飞蛾扑火,也要付出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只能是荣华富贵。
*
“这两天我想了许多,是我太冲动,还让娘忙前忙后伺候我。”
孙柒开口服软。
骆氏却不相信,怀疑地打量着她。
“你真这么想?”
她这个儿媳妇一贯烈性,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张纸去跳井。这两天她明里暗里讽刺她不回嘴本来就够奇怪了,现在还开口服软,还是她知道的那个孙柒吗?
孙柒点点头:“我嫁给了阿介,就是阿介的妻子,伺候娘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但这两天却让娘来伺候我,我真是太不孝了。”
她作势要打自己。
骆氏赶紧拦下。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年纪大嘴碎,说话不好听。”
见孙柒是真心的,骆氏也放心了,连忙顺着梯子下来。
骆介有了公主忘了娘,变成驸马后除了给家里寄了一张休书,连个铜钱都没看到,指望他给她养老是别想了,还好族老发话,孙柒还是骆家的儿媳妇,要给她养老送终,可不能简简单单就撕破脸。
骆氏这么好说话,孙柒也是没想到的。
毕竟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是个非常难搞的婆母,打骂刁难还是轻的,最离谱的竟然有一年冬天非要喝鱼汤,不给她吃就是不孝顺。骆介要考功名,很看重名声,便逼着原主去抓鱼。数九寒冬的天气,河里结了厚厚一层冰,为了破开冰面,原主只好脱掉外衣,用身体捂薄了冰面,这才用镐子打出了洞,钓到了鱼。
她不觉得干出这种事的骆氏是个好相与的人。
果然,骆氏只装了片刻便装不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立刻把择菜的盆塞到孙柒怀里,自顾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剩下的菜你择干净。你爹等下回来要吃菜粥,你给他做好焖在锅里。我回屋躺会儿,这两天伺候你,给我的腰弄的,哎呦,老了不中用了。对了,屋后有一堆柴,你记得劈好码成垛,我可劈不动。”
听着她熟练的命令,孙柒心里不住冷笑。
原来是把她当免费的仆人了,难怪不敢对她太过分。骆介远在京城,如今娶了公主,根本不想跟黄土打交道的父母扯上关系,更别说给他们养老。放他们自生自灭,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骆家只剩下她一个年轻人,骆氏和骆木匠当然指着她给他们养老。
她可不会让他们如愿!
“哎,我知道了。”
孙柒低头答应。
在骆氏推开主屋的门时,她适时开口:“娘,我想去京城找阿介。”
“你说什么?”骆氏当即回头骂道:“去京城要多少钱,我和他爹可没有那么多钱供你去京城。”
“我知道,我们家里不是还剩下一头牛吗?还有这套屋子,好歹也有三间,卖个十五两不成问题。”
骆氏气不打一处来:“房子卖了我跟你爹住哪?”
儿子是个白眼狼就算了,儿媳妇也是个败家的,要不还是去求求族老,把这个蠢婆娘赶回去算了。
“您跟爹和我一块去京城。”孙柒咬牙,破釜沉舟道:“我不信阿介见了我们还能把我们赶回来。您和爹可是他的亲生父母,是皇帝的亲家,他要是敢做这种事,我们就告上去,让他蹲大牢。”
“可不能让阿介去坐牢。”
听见要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牢里,骆氏立刻摇头。但孙柒的话仍旧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她不确定地问:“你说他真会认我们?”
现在的骆介不同以往,是高高在上的驸马爷,人上人,跟他们不一样。
“当然。”孙柒循循道:“您想想,他以前那么好的人,那么孝顺您和爹,怎么可能一去京城就不管了?一定是公主看不起你们,所以教唆他让他别管,阿介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听公主的。”
“公主怎么了?”
听见这话,骆氏不同意,皱眉道:“公主也是女人,她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你说得对,我们要去京城,再不去阿介就要被那个女人教坏了,连爹娘都丢下,我看他是昏了头。等他爹回来,我就跟他说,卖了房子我们也要去京城。”
“嗯。”
孙柒低头擦了擦眼泪。
骆氏想到她和骆木匠年纪大,脑子终究没有年轻人好使,去京城后还要依靠她,便软了脸色。
“放心,有我和你爹在,我看阿介还敢不敢不认你。那个狐狸精有什么好的,还是你好,向着家里。要不是你,我跟你爹哪天老死在向阳村,阿介那小子都不会知道。”
说着,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回屋休息去了。
关上门前,还不忘再指使孙柒一遍,让她劈好柴做好菜粥。
*
当天晚上,主屋传来高高低低的争吵声。
骆木匠自然是不同意卖房。他是个老实人,坚信父母吃苦都是为子女铺路,没道理儿子有前程不为他高兴,还去拖他后腿的。但骆氏不同意,她就骆介一个儿子,全指望他给她养老。
现在骆介被狐狸精公主迷惑了双眼,要抛弃父母和妻子逍遥过日子,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你就说这次你听不听我的?不听我就找块石头撞死算了。哎哟喂,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子不管我,老子也不听我的!”
她突然哭了起来。
高昂的声音在寂静的小乡村里显得格外尖利。
骆木匠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盯着摇晃的烛火一言不发。
末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烟枪。
“算了,这次就听你的。阿介这臭小子这次是过分,休了儿媳妇就算了,连咱们两个都不管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闻言,骆氏快乐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