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竹沥就被老王妃派人唤了去,身边只让带了庆夏。
老王妃的院子有些远,绕过却金阁和王妃的院子之后,还得再往西北边走上一小段,等到看见一座两人高的假山,从洞中穿过,便可以看见老王妃所住的院子了。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
就可以看到杜嬷嬷在外头等她。
一见到竹沥,她那张有些沧桑但仍旧和蔼的脸上,露出了暖和的笑意:“来得正巧,膳房把早点心一起送过来了,竹沥姑娘陪着老太太一起用点吧?”
说罢,领着二人进了偏房,里头显眼得搁置着一张圆桌,几个和她年岁相仿的丫鬟,正在有条不紊地往圆桌上添置一道道点心。
诸如澄沙团子、酥山、紫苏膏、玫瑰酥饼、浮元子一应等。
竹沥这才知道,原来府里上午也是有点心的,而她们这些上等丫鬟仅有下午可以吃到,点心也只有其中最为普通的一种。
“快坐。”老王妃从里屋出来了,捋了捋头发,显然是刚刚才梳洗完毕。
竹沥上前搀扶她入了座之后,自己又在她身边挨着坐下。
庆夏自觉地退后站到了一边,立着随侍。
老王妃刚坐下,便对着其中一道点心皱了眉:“将紫苏膏撤下去,换一道别的。膳房的人怎么如此粗心,这性凉的东西也呈上来。”说罢,她又拍拍竹沥的手,“你是孕妇,这东西吃不得,平日这些你自己也要记着一些。”
竹沥乖巧地点点头。
“这几日我都有派人按时去问齐箬,听他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起初确实有些营养不良,还差点吓了我一跳,但好在如今听说已经十分健康了,这样我便放心了。”
说完老王妃伸手给她夹了一个玫瑰酥饼:“在我这儿,不用这么拘谨。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竹沥夹起酥饼,小小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的酥皮裹着玫瑰花香味混着糖汁的甜味,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知道我今日为何叫你来吗?”老王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奴婢不知。”竹沥回答。
不过她当然知道的,老王妃会叫她无非是因为纳妾一事,但若是她此时如实回答,未免显得殷切又自作聪明。
“你这孩子,别一口一个奴婢的。虽然你可能不信,但在我心里,你和诗荣,婉婉她们都是一样的,也都是我的孩子。只不过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要管教,要约束的,所以......只要你进门以后,不坏了王府的规矩,我便会护着你的。”
老王妃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你这孩子总是这番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本想今日想给你做个规矩,和你杜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奈何你总是这么老实的样子,像我欺负你了似的,倒叫我怪心疼的......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
“奴婢......”竹沥红了脸,她当了丫鬟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被主子亲近的时候,应该要怎么表现,在林府,她从来都是只有挨打挨罚的份,更别提在这里吃着香喷喷的点心,还能和主子一起坐在桌边一起说话了。
“奴婢......老夫人这样待奴婢,奴婢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她红着耳根,想尽量表达出自己的喜悦之情。
但这样子,又引得老王妃忍俊不禁:“你个傻孩子......”
“要不说你这孩子实诚呢......你都来了这么久,难道还不问问你自己的事?”杜嬷嬷看不下去了,赶紧提醒道。
这竹沥哪敢问啊,只能慌慌忙忙说:“奴婢全凭老夫人做主。”
“好了好了,你这孩子日后要是我老婆子不护着你一点,估计要被欺负到天山去了......”老王妃又无奈又心疼,“既然如今安氏已经进了府,那待会儿便将纳妾的事情提了,听闻庆夏说你弟弟已经到了汴京?届时不如一起请过来聚一聚也好,你在汴京可还有什么亲戚朋友,要不要一起请过来,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但也不能委屈了你,该有的都不能少了你。”
“真的可以吗?”竹沥听到可以请竹闲,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
“当然,就是来不及接你爹娘有些对不住你了,这路途遥远,时间上实在是来不及,你肚子也不能一直瞒着......这样,到时候,若是王爷愿意,便陪你抽空回一趟老家,一起见一见。”老王妃认真思考着。
竹沥瞬间鼻子一酸,差点又想磕头了,还好被身边的杜嬷嬷拦住了。
“竹沥姑娘,你可小心点你的肚子,别动不动磕头了......”
“就是,以后就是半个主子了,还是我王府未来大少爷、大小姐的生母,没有点气度,如何能抚养孩子?”老王妃如此说道。
“您的意思是......“
竹沥不敢相信。
难道老王妃的意思是,她可以最抚养这个孩子?不用送到原氏膝下?
“一方面王妃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另一方面,若是将这个孩子送过去,可能关于王妃不能生育的闲话也会愈演愈烈,这样考虑下来,也算是最好的,更何况,王府以后又不止这一个孩子......所以我和王爷商量过了,无论是男是女,这孩子日后都会留在你身边。“
“谢......谢老夫人。”
“好了,具体的安排,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缺什么,再叫庆夏来和杜嬷嬷说。”
杜嬷嬷笑着道:“好了好了老太太,这人都已经来了,如今都在正厅里等着呢,你们要是聊完了,就移步走走?王爷可也还在外头等着呢......”
老王妃轻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记这茬了。”
说罢,她过来牵起竹沥的手,让她原本有些惊慌的心,因为这一刻手掌传来的温度立即安定了下来。
像是有人为她的心船抛下了锚。
叫她不再无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