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下山去,黑夜如期到来,晚间,紫禁城里按时点上灯笼。
皇上批完奏折,就奔承乾宫而来,安陵容带着宫里人等在门口,见了皇上,按着宫规行礼,被皇上一手拉住,“朕都说了,容儿不用这样的大礼”。
安陵容娇羞一笑,携了皇上往里间走去,“臣妾这里有件喜事,才刚太医来给臣妾诊平安脉,说臣妾已经有喜月余了”。
此刻皇上十分惬意,一天的工作已经忙完了,他期待今晚与安陵容一起的场景。
不知为何,他今日精力旺盛的很,压制不住。
并没有仔细听安陵容的话,只以为她随便聊些。
恩?
没有反应?
安陵容心里一阵嘀咕,皇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停了脚步,静静望着皇上,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皇上诧异道,“嗯?容儿怎么了?”
安陵容撒娇着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看向一旁伺候的宝英,宝英忙跪下,“恭喜皇上,娘娘刚才说,她有喜了”。
好一会儿,皇上才反应过来。
立马搂住安陵容的肩膀,激动地声音都有点颤了,“这是真的吗?容儿你,你,咱们有孩子了?”
他早该想到的,这些日子,安陵容不似以往活泼,有时候还推开他。
安陵容换上笑脸,点点头,“太医说,已有月余”。
皇上喜的乱了章法,“苏培盛,快去,去库里寻些如意,要上好的,给容儿拿过来”,又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安陵容肚子上。
安陵容一把扶起皇上,娇嗔道,“皇上,还小呢”。
“哈哈哈哈”,皇上笑着引安陵容往里走,边走边嘱咐她要小心门槛。
苏培盛转身吩咐他徒弟小夏子去取。
一轮弯月悄悄爬到半空,景仁宫。
宜修正要洗漱,忽听的外间一阵吵闹,她刚想训斥几句,听得一句,“大胆,你们敢拦皇后娘娘,放肆!”,还未来得及细想,年世兰面无表情带人闯了进来。
“呦,温嫔娘娘,这是要安歇了吗?”年世兰轻挑眉毛,冷冷道,冷艳的脸上带着寒气。
虽是夏日,却让见了,生寒。
宜修瞥她一眼,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这样的泼妇,也能位列中宫?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敢不行礼”,颂芝大声冲宜修喝道。
年世兰冷着脸,没有制止颂芝,她现在可是实打实的皇后。
寝宫里一时无话,宜修听了这话,连眼都不曾抬一下,脸上更是一丝变化也没有。
年世兰此刻倒是息了怒气,眼角露出些笑意,淡然望着宜修。
这个曾经要她晨昏定省的昔日皇后,眼下结结实实败在了她手里,不由心里升起一股得意。
她更是发现,自从不在皇上那用心后,这生活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过。
宫里那些女人的争宠,看起来很滑稽。
就这样僵持一阵儿,年世兰吩咐道,“都给本宫退下”,松芝低头应“是”,恭敬退了出去。
宜修也及时给身边的宫女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出去。
殿里只剩下年世兰和宜修。
殿里的蜡烛偶尔蹦出个火花,只照的人影晃动,宜修端坐着,望向窗外。
“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啊,承乾宫里,龙榻上,皇贵妃想必正辗转承宠吧?”,年世兰边说着走到宜修对面,坐下,哼笑一声继续说道,“哦,本宫忘了,自从知道是你害死纯元皇后,皇上就不曾召见过你,怕是连你的样子都忘了”,说完含笑望着宜修。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像几把刀一样刺进宜修的心,她以为她不在意,不曾想会这般疼,以前都是她拿皇上的恩宠刺激她的。
“还未恭喜妹妹,喜得嫡子”,宜修的脸上看不出悲伤,倒是含了隐隐笑容,好像年世兰刚才的话真如话家常一般。
“只是听说妹妹早产,七阿哥身子弱,看来妹妹为照顾七阿哥操劳不少,脸色都不如之前了,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啊”。
想起七阿哥,年世兰心里一阵心疼,微微转头望向别处,不再看宜修。
七阿哥的身体,确实很弱,她多年浸染欢宜香,身体早就不适合孕育,她冒着风险生下七阿哥,自己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
“翊坤宫的那把火,你放的好啊”,年世兰不再称呼她温嫔,也不喊旧日皇后的称呼,只以“你”相称。
宜修微微低头,用手轻轻摘下东珠耳环,轻轻抚摸着,含笑道,“本宫受得诬陷也不怕再多这一次”,说完抬起头望着年世兰,收起笑,“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若有证据,早就请旨处罚本宫,就不会这样出现在景仁宫了,没有证据的事,妹妹还是不要废口舌了”。
“本宫也没打算跟你废口舌,哼,本宫第一个孩子,就是你害死的,你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今夜本宫来,就是来送你一程的”
年世兰长出一口气,脸上是明朗的笑,并不接宜修的话,朝门口淡淡喊了句,“周宁海”。
周宁海一瘸一拐进来,朝年世兰行了礼,“请娘娘先回,接下来的事,娘娘在这怕是不大方便了”。
年世兰悠悠起身,走向门口,路过周宁海时,回头望了眼宜修,含笑吩咐到,“手脚利索点,别让,温嫔娘娘受太多罪”,说完出了景仁宫。
本宫才不管你认不认。
什么?
她要干什么?
宜修面对年世兰这突然的操作,一时不知她要干什么,只是心里渐渐慌起来。
“大胆”,宜修呵斥道。
周宁海并不理会,慢慢向宜修走去。
他坏了一条腿,想走快也走不快。
再近一点,宜修发现他手里有跟细细的绳子,她大声喊道,“周宁海,你大胆,来人,来人啊”。
“娘娘您别费心思了,留着点劲好上路啊”,周宁海脸上是一股狠劲。
景仁宫的院里,一如往常的干净。
此刻月光下,显得静谧和谐,没了以往嫔妃们的熙熙攘攘,却添了一份静,屋外如此的静。
偶尔草丛里几只蛐蛐叫唤几声,打破静夜。
微风吹过,花草顺着风向摇摆,暗影攒动。
这样美好的夜晚,实在不适合杀人啊!
周宁海加快脚步向前,宜修被这突发的一幕吓的心口突突跳,她心思转了又转,这个年世兰当真这么丧心病狂?
她脸色惨白,本能地想呼喊,却被周宁海一脸狰狞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虽说她是庶出,从小就要看姐姐脸色,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处处周全,不肯落于人后,受了多少委屈,可到底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怎么敢?
她居然敢?
她是疯了吗?
突然,她发现,若是年世兰真的就这样杀了她,只怕,皇上未必肯为她出头,太后也彻底嫌弃了她,虽然极力保住了她,却再不曾召见她。
她怎么走到这般田地了,一股恐惧夹杂着悲伤、委屈、不甘心袭来,脸色惨白,极力压着呼吸。
她不服,她筹谋那么久,却是个这样的结局。
她不服。
“周宁海,你这个不要命的奴才,退下”,宜修拼了劲厉色喝道。
周宁海渐渐逼近......
华妃坐在软轿上,已没了刚出景仁宫时的燥气,月光下更显的娇丽,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从来不喜皇后人前笑脸,人后出刀,太累了,这会儿子她倒是有心心疼宜修。
在潜邸就不得皇上宠爱,当了皇后也被她狠狠压着,机关算尽,如今竟是个这样的死法。
哼,本宫没证据又如何,以前不动端妃不过是顾念皇上罢了。
如今,本宫还怕什么,这些思绪不由自主地在年世兰的脑子里跳来跳去。
折腾这一趟,此刻倒有些累了,便靠着扶手闭眼歇歇。
突然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睁开眼往后面瞥一眼,原来是周宁海往这边来了。
“回皇后娘娘”,周宁海使劲压着粗气行了礼。
颂芝见状忙冲轿夫们吩咐道,“落轿,落轿”。
年世兰倾向周宁海,望着他,冷冷问道,“可办利索了?”
“奴才无能,竹息姑姑突然去了景仁宫.....,奴才......”,周宁海气喘吁吁,话说不利索,额头上是一颗颗汗珠。
“什么?”
年世兰吃了一惊,太后不是已经歇下了么,再说太后已经许久不理景仁宫了。
这么巧?
“太后?哼,竟然让她躲过去了,还真是命大”,说完蹙眉思考,低声道,“先回去,此事要给本宫仔细查,怎地竹息姑姑去的这竟般及时”。
“那,太后若知道.......”,周宁海一个机灵吓的,没敢说下去,一道寒气从后背升起。
他主子现在是皇后娘娘,有年大将军撑腰,又有了七阿哥,就算太后得知今晚的事,也不好拿皇后娘娘怎么样的。
可是他这个动手的奴才,杀了他比捏死一只蚂蚁省劲多了。
越想越怕,谋杀嫔妃......
“有本宫呢,你怕什么,本宫干的事本宫自己担着,即便到太后面前,本宫也敢和她对峙,那个毒妇”,年世兰并不怕太后,就算她要杀乌拉那拉氏又如何,她们敢把欢宜香的秘密公开吗。
周宁海跟着年世兰多年,知道她是个护短的人,又听了她这样说,这颗心才渐渐稳下来。
今日是没机会了,年世兰吩咐回翊坤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