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没说谎。]
仙女姐姐无聊地转动着手里的茶盏,有些兴致缺缺地小口喝着竹斋里常备的凉茶。
一旁的杨老伯也把凉茶递到正瘫在椅子上适应着身体各种不适的杨七九身前。
[先前杨掌门的举手之劳我还未谢过]这么说着杨老伯作势欲拜,被匆忙放下茶杯的仙女姐姐连忙拦下。
[这多见外呀,杨伯,您继续叫我杨丫头就好,这掌门的称呼我可受不住,再说,这外面可没几个人愿意认我这个掌门呢!杨伯要是愿意,叫我名字“婉儿”也可。]
杨老伯还是沉默地坚持着行了一礼,换来女子无奈的回礼。
然后仙女姐姐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话锋一转。
[这么说来,那个传说中六感不全,四筋不畅,天灵有失的家伙,就是你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仙女姐姐一转身到了杨七九身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杨七九有些难受地躺着,莫名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
话说六感不全和四筋不畅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词。
[嗯~嗯?有点意思~]
这位仙女姐姐全然不顾杨七九抵抗的眼神和表情,自顾自地发表着自己的感叹。
[好吧,看你这可怜样,我就暂且回答你几个问题。当然,愿意回答什么问题就看我自己的心情喽。]
[这位前辈之前那句六感不全和四筋不畅是什么意思?]
[这个倒是可以告诉你,柳四书你认识不?]
[?]
[嘿!你这小娃娃,这可有点忘恩负义了!连你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等会儿,嘶,好像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柳四书,不会是那位柳姐姐的名字吧?
[就那位,成天把自己关在明镜台后面池塘边上茅草屋里的家伙。除了医术,啥也不会的家伙。]
这句话里带着点恶作剧的坏笑。
[她之前救你的时候,发现你六感不全,四筋不畅,天灵有失。按道理来说,这几个问题,凡人里面只要有一个不行,那养气谷的门口都踏不进。]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关键是从来没有人会出现三种情况全有,倒不如说,你是咋活到现在的?]
[六感是认知世界的方式,四筋是肉体行动的根本,天灵是气韵运行的必要道路,你这三个没一个正常的,真是奇怪,奇怪!]
哈?
杨七九有些懵,什么意思?
[但是四书还是厉害呀,不知道用了啥办法让你活了下来,就是不知道,你~]
仙女姐姐特地托了长长的尾音。
[你还能活~多久呢?]
面色本就不怎么好看的杨七九这下是彻底地傻了。不安的情绪前所未有地达到了最高。
这时杨老伯却出现了,他轻轻地敲了一下那位仙女姐姐的脑袋。有些严肃地说道,[别胡闹了!]
仙女姐姐也乖乖地摸着脑袋,一摇一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杨七九着急地问道。[杨老伯,那她说的是?]
沉默的摇头,然后干脆地回头走了。
简单的动作让某人悬着的心是终于落了地。
然后是重新地认识到了面前的这位所谓的仙女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总而言之,仙字是完全沾不上了。
杨婉儿依旧无视了杨七九无言地视线,心情大好地说道。
[你可别不信,我可没有说谎,那可是四书亲口告诉我的。当然,她有没有治好我就不知道喽。]
好嘞,明白了。这位在门内的名声怕是不太好,而且是什么掌门?掌门?出现在灵剑门后山,不会就是灵剑门的掌门吧。
联想到被关在山洞里的几位,杨七九发现自己大概已经搞清楚了灵剑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哎,你这什么眼神?不就是一个小玩笑嘛。]
[嗯,确实,晚辈没有什么怨言。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额,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生气?杨七九回想着自己这路上的遭遇,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已经两次被骗到了生死边缘了。
[好嘛,好嘛,我错了。是我不应该拿这种事情骗人。]
杨婉儿突然开始道歉了。
这让杨七九打起了十三分精神。
[要是还没消气,来,这个给你!]
一个漆黑的片状物体被递了过来。看上去有些玄之又玄的贵重气息。
[听说这玩意儿是个什么神剑的碎片,好像挺贵重的来着,虽然是别人不要丢给我的,但是绝对是个宝贝。]
杨七九沉默地在这东西和杨婉儿的脸上来回观察,他在思考这个所谓道歉行为的用意。
[有啥好犹豫的,不用客气,不用害怕,我懒得害你,也懒得设计你,只是个我不想要的东西,给你倒是刚好。放心吧,是个好东西!]
杨婉儿手一挥,东西就随意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大方地伸了个懒腰,一挥手就打算走了。
甚至没有等杨七九道别的声音出来就消失了。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呀。
杨七九看着桌上那个铁片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古时期,灵气充盈。
各种生灵繁衍生息,整个大陆一片欣欣向荣的光景。
但是,容许的额度到了。为了能在洪荒拥有一处安宁的栖息之地,整个大陆上各个部族开始了血战。
人之一脉,血统残弱。自然无法与奇麟恶兽抗衡,默默走向衰落。
或许是上天怜惜弱小的生灵那悲惨的命运,在无数能人异士疯狂无畏的尝试下,通过恶斗和观察那群异兽,终于发现了扭转乾坤的希望。
于是,尽管还在摸爬滚打的路上,人之一脉终究还是在洪荒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延续至今的种族。
窥天机,夺造化,度阴阳。
这是从洪荒流传的族训。是人之一脉在天地站稳脚跟的根本道理。
但是,洪荒时代已经远去。世界已经沧海桑田,上古传承十不存一。还好,能留存至今的东西都是历史的沉淀,经历了岁月的冲刷,也不失耀眼的光辉。
[修行一途,讲究一个字,笨!]
[不要觉得自己多么多么聪慧,也不要觉得自己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你要是有那么聪慧和天才,怎么不见你像前人一样,窥天机,演化一条自己的修行路?]
[只要你还有一天在这条由前人的经验铺出来的道路上前进,就给我像个笨蛋一样,一步一步老老实实地走下去,不要好高骛远!]
[但是!也不要妄自菲薄,盲目的相信前人的经验。所有的经验都是理念实践的结果,可是个人之间的差异和实际情况是绝对不允许忽略的!]
[在坐场的各位,或许是名门望族的世子,也或许是隐世宗门的天骄。但在你们破境的那一刻,相信你们已经明白了踏上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竹屋里,大堂内。零散站着的几位年轻俊才,正俯首认真的听着堂上之人的训话。
这让缩到一边,靠近墙壁的杨七九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刚才的概括里,好像横竖都没有能把自己括进去的地方。
他只是一个自己认为应该算是个非正式的宗门工作人员,来到这个地方真的好吗?
他现在在忐忑的是,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饭碗。万一,接下来要见面的大佬们觉得自己太搓,不想自己的门下有自己这号人物怎么办。
[修行之路,在你们破境的时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之后的路,还望你们勿忘初心吧。]
声音说完,便是直接从屋内消失了。
这就是仙人的术法吗?
还没等杨七九惊叹完,一只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七九猛然一滚,迅速占领了墙角后才有余力看向站在原地表情怪异的白眉老道。
[这,属实是我未曾想到的结果呀……]
老道笑了笑,在杨七九狐疑的目光中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我是神剑宗的管事,你可以叫我太……额,就叫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七九依旧警惕,因为在他的视野里,面前这个老道,除了能看清个大概模样,面部的特征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而且当自己想去记忆的时候,甚至还会被明显的干扰。
还在犹豫的老道,看着七九的表现,恍然想起了什么。一张年轻的过分的脸庞出现在了杨七九的面前。
[是我疏忽了,忘记了还有这个禁制。杨小友不妨唤我一句陈伯吧。]
嗯?
[呵呵,杨小友不必介怀,要是有人突然蒙面出现在我面前,这般反应反而有些保守了]
杨七九起身,到此为止,与这些神剑宗的领头人的会面才算是真正开始。
[杨小友可是要修行破境?]
这般直接难道是这个宗门的特色吗,倒是让正在思考如何措辞的杨七九一时没有办法回答。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是。
[破境可是修行的重要一步。想必杨小友应该很疑惑为什么藏书处的各代弟子修行感悟为何总是常常没有下文吧?]
看来自己小心翼翼的在大晚上看书的决定真是错的离谱,人家估计连你的底裤都看穿了。
[是,七九倍感疑惑,难道说破境之后就已经不用再记录什么感悟之类的吗?]
踏入修行的那一刻,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了吧。那自然是没有什么必要去记录自己修行的感悟了,就像这位老道说的一样,每个人的路是不同的,方法也各自迥异,完全没必要误人子弟。
[呵呵,那是因为那些破境失败的人都死了!活下来的也都半死不活了。在藏书处的类似感悟的书记都是他们留在世上最后的记录了,所以才会保存在书库。]
死了?
等等,也就是说……
[不知道你这个家伙为什么对那些东西这么感兴趣,随性看看倒是无妨。要是真想踏入修行,看那些东西,多半是无用的。]
[……]
[此番找小友来也是为了这个,要是继续看下去,怕误你前程。如若想要真正开始修行,就……就去找灵剑门的代掌门吧。如若不愿再踏入修行路,那也无碍,你就继续待在竹斋吧,神剑宗就算是你的家了。]
[额,还有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陈爷爷,以后在这神剑宗要是有人欺负你,或是在外招人欺辱,只要你陈爷爷在,就絶不会让你吃亏!]
[小友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你看见了掌门也可自行去询问。如果下定了决心,就可以来找我,我来给你安排!]
这位管事的后半句话杨七九听得迷迷糊糊也没做什么思考,只是默默的应答。他的思绪集中在修行这件事上。
那些书记里那股焦急和压抑的氛围原先自己无法理解,现在倒是完全能理解了。
原来原因是这个呀,嗯,合理,相当地合理。合理地有些过分了。
难怪那几位从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修行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呢?
大概有几个月的时间下来,自己看过的手记里能有下文的有多少?一篇还是两篇?这个比例又是多少?
杨七九的心情有些沉重。
难怪这些人看上去完全不在意所谓凡尘里都各种俗事,跨越过生死一关的人,不,或者说是仙?看待事物的角度于普通人而言变化的不是一点两点的区别。
嗯,这就是代价吗?还是说,是抛去负担了吗?
自己有那个魄力,或者说是决心吗?
[嗯?啊!是你!]
声音突然的出现,让杨七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熟悉的半山腰石桌处。
那个小女孩也正双手拿着花呀草呀什么的,桌上也铺的满满当当的。
白衣丸子头,绿色的衣带随风飞扬。白白嫩嫩的小脸带着不满的表情面向自己。
这个家伙的名字是啥来着?
[怎么!可别说你不认识我了!你个小贼记性怎么这么差呀!]
好,管她什么名字呢!无视,无视。
[唉!你还真打算装不认识呀!]
小女孩冲了上来,死死抱住了杨七九的手,用力拉着。
嘶!
只是这么一拉一抱,杨七九就感觉到了疼痛。这个小萝莉的怪力还是这么可怕。
[好好,我认识,我认识!快松手!快松手!]
[哼!坏人!我才不!我一松手,你就跑了!]
[你这个小家伙!想报上次的仇吗!我可一次都没骗过你!还倒贴了俩顿饭!快松开!]
可惜,杨七九很奋力的抵抗了,然而毫无意义。但是绝不能表现在明面上!
[上次的仇?额,什么东西?不过,你好像,确实没有骗过我……]
[对,对,对!]
杨七九趁热打铁。
[倒是你,见面就喊别人小贼!真是很不礼貌啊,现在又是见人就扑。小姑娘家家,成何体统!]
[嗯……可是,你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呀。]
那巨钳似的双爪突然加力。
[我,我叫杨七九!你快松开!]
杨七九有点撑不住了。
然后巨力突然消失,他差点瘫在地上。
小姑娘向后一移,双手做礼,眼眸微张,颔首低眉,娇气地回到。
[小女柳惊雨,杨公子,有礼了。此前诸多冒犯还请见谅。]
[额……]
这一出,整的杨七九不知该怎么回话。
这小家伙是?改性子了?还是?
就在杨七九决定也正式的回个礼节性的问候时。
[哈哈哈哈!哈哈哈!七九,你的表情好好笑啊!]
小姑娘甚至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杨七九决定了,这辈子都不会向这个小丫头行礼!永远!
就这样,这神剑宗三年来可能是唯一一次正式的礼节性的双方问候就此结束。
[山魈?]
[对!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家伙!]
小萝莉咬牙切齿的模样,怕是山魈出现在面前就要直接扑上去了。
[嗯……]
山魈,如果自己的记忆没错的话,好像是类似猴子一样的精怪吧。
灵智已开,身法灵活,身形矮小。
[怕是你这个小家伙掏了人家的窝,它才来报复的吧]
[胡说!明明是它自己跑过来找我麻烦!要不是柳姐姐不让,等我找到它,哼哼!……]
小姑娘独自生着闷气,手里动作却没有停顿半分。草药被均匀铺开,分门别类的晾晒。
花花绿绿,杂七杂八的。
杨七九拿起一株白花。
[那位柳姐姐,现在还收徒吗?]
杨七九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一条路自己没有想过。
[嗯?!]
小姑娘闻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凑到杨七九的跟前。
[你……想拜柳姐姐为师?]
闻起来倒是没有看上去那般想象的芳香。不知道要是这草药加到自己的香水配方里会有什么化学反应。可惜自己不懂药理。
[嗯……]
[你别光嗯啊!回句话呀,你是不是想拜柳姐姐为师!]
小姑娘双手抓住杨七九的衣袖摇啊摇。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
[啊?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你到是说呀,是不是想拜柳姐姐为师。我告诉你,柳姐姐可挑剔了,特别是收徒弟!要不是我爹托人帮忙,像本小姐这样的天之娇子都没办法当柳姐姐的弟子!]
哦,这么说……
[本来,像你这样的弱鸡,是绝对没办法的。但是,如果你拜托身为亲传弟子的我的话,让你成为我的师弟也不是不可以的!]
原来是这样吗。这个小家伙想在这里埋个坑吗。
但是无所谓啊,如果她所言非虚,这可是个天大的机遇。
[好啊。我当然愿意拜托貌美如花,天赋异禀的惊雨大小姐帮师弟这个小小的忙。当然,事成之后必定会重重答谢师姐的深明大义。]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额……]
小姑娘急匆匆的把事情决定了下来,生怕杨七九反悔,摸遍全身找出了一个海螺。
[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额……]
[别怕!这个是留声螺,不是什么血契之类的。只是留个纪念,对,留个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