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究竟是谁?”
陈灯背后的【相柳】在发烫,他避开了魏无相的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魏无相说完,沉默下来,不再多说,也不催促陈灯。
六个血红的咒环在他的身后律动浮沉,巍峨的宫殿虚影磅礴如天宫,仔细看那其实是渝江城的缩影。
过了足有三分钟,陈灯终于做出了决策,他轻轻吐了口气,“我放弃。”
魏无相略有几分诧异,但好像又早在意料之中,“我要提醒你一点,就算我把这座城市留在原地,迟早一天它也会毁灭在太阳底下,太阳在迫近这点你应该知道,为此而错失一个序列靠前的天官,在我看来,得不偿失。”
“我已经想清楚了。”
做出决定后的陈灯不再动摇,有些喃喃自语道,“包子铺老板娘对我很好,她的女儿今年刚满三岁,每次见到我都笑的像个肉包子;小区楼下的保安大爷虽然耳朵背,总是听不清马什么梅,但陈大头每次都能从他的保安室里搜出来好吃的;还有天台上王大婶的鸽子……”
“如果我收纳了【无相】,这些都会消失吧,这座城市成千上万个家庭会消失。我的老爹还困在另一个地方,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这座城却没了,家也没了,他该去哪里呢?”
“虽然我也知道,这座城迟早一天会在太阳底下化成废墟,但那一天总归还没来不是吗?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真到那天来临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有了其他的解决办法……”
“所以啊,所以……”
陈灯的话语前所未有的坚定,“我选择放弃收纳【无相】,请把我把这座城维持下去吧……”
魏无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那六个血红的咒环,剧烈颤动,坍缩崩解。
无匹的能量在渊海疆中掀起狂澜,坍缩的血红色一股脑的倒灌涌入宫殿虚影。
那座庞大的渝江城虚影变得充盈起来,开始有了颜色,开始有了声音。
它迅速地扩张,迅速地放大,朝着四面八方扩展开去,整座城都被银色环月和白炽光亮笼罩,一派末日景象。
“既然你做出了决定,我现在也算完成那个人的约定了,我终于也要进入那个世界了。”
魏无相的气息衰减下来,看上去就像一个肾气不足的中年男人,有些臃肿,虚胖。
但他的声音当中难掩欣喜,他转头迈步,跨进了橙金色的创生之柱,像是一滴水消融在波澜不惊的海面。
“最后还有一样东西,也是那个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伴随着这句话音消散,一团莹亮的光飘近过来,撞入陈灯的眉心。
啵……
陈灯忽然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破开了,眼前的光景发生变化,一副无比震骇的画面缓缓呈现。
黑红色。
骇人地黑红色从天穹上方亮起,迅速把整个暗沉沉的渊海疆都覆盖。
陈灯扭头看去……
橙金色的创生之柱,如同一座亘古屹立的门户。一道挺拔的背影,立在那一抹擎天的橙金色下面。
一个黑红色的太阳,从天穹上降临,硕大无比,恐怖无边。
“那是……”
陈灯的眼瞳陡然缩紧,死死的盯住那一道背影,两个发颤的字音从口中吐出,
“父亲?”
不是那个老不正经的困在‘镜花水月’中的养父,而是他从未见过的……生父。
明明印象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一眼看去就有一种血浓于水的强烈感觉……
“那就是我的父亲啊!”
他简直就像一尊魔神!
他挺拔如山岳般立在擎天的创生之柱面前,那个黑红色的恐怖无边的太阳……是他的咒!
看不清面庞……
陈灯只能感觉到那道身影微微侧身,朝着这边看过来一眼。
然后,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擎天耸立的创生之柱……
“父亲!!”
陈灯急切出声想要追上去,但是脑海中猛然一震,是那颗沉寂的渊海之珠……轰!
霎时间,
整个渊海疆沸腾起来!
天穹上那颗硕大无边的黑红太阳一寸寸覆压下来,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狂邪的光和热。
“啊啊啊啊啊!!”
磅礴的渊海包裹着那一道橙金色的柱子,开始疯狂的朝着陈灯的眉心涌去,那里显现出一颗沉黑的珠子。
他背后的【相柳】咆哮着醒来,发自灵魂的颤栗……在陈灯的灵魂深处,某个古老沉睡的存在,苏醒了。
——
整个渝江城都被白光笼罩,天穹上一团白炽的光球硕大高悬。
序列018:【长庚】。
银色的环月暂时被【长庚】压制下去,先前被夜幕笼罩的城市,变得炽亮。
大盲疆重现,比之上次覆盖的大学城,这次的范围是整座城市。
季长洲浮空而立,还是那身红色西装,一条手杖,六个灰色的咒环气息诡邪莫名。
与他对峙的是梅盈枝、项宴行、柳自在还有邬云开,随月生却不见身影。
项宴行四人分立四方,各自身后有咒环浮动,气息滚滚,把季长洲包围在中间。
可季长洲丝毫没有被包围的觉悟,反倒有一种他一个人包围了对方四个人的感觉。
事实上项宴行几人的神情的确说不上轻松,哪怕己方有着人数上的优势。
“三个四环,一个差一步四环,是什么让你们觉得自己能拦住本座?”
季长洲的话语不无调笑,“如果随月生在这里,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说到那家伙,人呢?不会是躲在哪里等着偷袭本座吧?”
邬云开的眉头皱了下,他记得当时随月生徒步走上夜空,看样子是去插手了季长洲和那轮银色环月的对峙……
季长洲现在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随月生根本就没有出手……一个念头在邬云开的脑中闪过。
“少说废话了,打完睡觉去,我可是一天一夜都没合眼了。”
柳自在说着打了个哈欠,手中出现一柄极细的剑……【点绛唇】,整个人像一缕风在原地消失。
梅盈枝咯咯笑了一声,抬手间身后的【禺彊】发光,浩荡长风从天际涌来,搅动云潮,炽亮的白光被吹散一块空白。
柳自在的身影从那片空白中乍现,手中细长的剑突兀刺向季长洲的咽喉。
同一时间,邬云开的身影陡然暴起,双手持着鬼气森然的【阎摩罗】大剑,从季长洲的身后凌空劈下。
“呵。”
腹背受敌并没有使季长洲乱了阵脚,相反,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有趣的笑,“你们对六环真是一无所知啊。”
轰!!
炽亮的光从原地迸发,好像有一百个闪光弹丢在脸上爆开,邬云开凌空而来的身影,顿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双目淌血。
柳自在的身影化作一缕风散开,下一刻在远处显形出来,虽说及时避开了正面冲击,但面色仍然虚弱了几分。
紧接着爆开的是一个燃烧着的疆……
【炽修罗】!!
项宴行间不容发的出手,古老的纹路如同岩浆在身上奔涌,他恍若化身火焰的修罗,燃烧的疆一下子把季长洲笼罩进去。
梅盈枝立刻驱动【禺彊】,无匹的龙卷搅动火焰,顷刻间形成一道火龙卷,声势骇人……
而就在梅盈枝四人配合着把季长洲暂时拖住时,没有人注意到跨江大桥这边,一道身影踩着温和的步子慢慢走来,就连浓郁的白光都要给他让路。
随月生。
大桥中间的冲天血柱仍然汹涌,那只魁梧的八足碑兽察觉到危机,沉黑的碑面上一只只眼睛开始酝酿死光。
嗤!
随月生随手一指,一道跟碑兽之前释放过的一模一样的光束迸射,瞬间就将其粉碎,连同着那些残留的咒奴,也全部洞穿。
尸体垒成的高台随之崩解,粗大恐怖的血色光柱熄灭,还有少数几只侥幸躲过的咒奴,全部匍匐下去,颤栗,哀嚎。
可是随月生看也不看它们一眼,只是迈着温和的步子,走到昏迷过去的陈大宝跟前,俯身轻轻的将她抱起。
然后,一步,一步……有阶梯在他的脚下凭空出现,他打横抱着陈大宝,朝着天穹上那一轮被压制了的银色环月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一轮银色的环月发出振奋的强烈的颤动。
无名恐怖的力量在苏醒!
陈大宝身上开始亮起银色的古老的纹路,眉心更是浮出一个环月的印记……
"古老沉眠的【幽荧】大神官啊,你也该重临人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