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课表，上午四节，下午三节，晚上再连上四节晚自习，硬是要折腾到晚上十点半才准回家。
不过，吕宇道每天晚上都要去上海城的服装厂打工挣钱。
如果下午没有什么重要的课，他会连下午的课一起翘掉。
即便这样，吕宇道的学习成绩依然稳居全校前三十。
要知道，一个基本上不写作业，只靠上课听课来学习的人能考出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只能说异能者的脑子确实好使一些。
下午三节课，两节数学连堂，一节政治。
吕宇道所在的班是理科班，高二年级的课表虽然还排有政治、历史、地理。
但大多数同学在这类课上要么自顾自的刷数学、物理题，
要么和许欣然一样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但吕宇道不同，每一节副课，他都会认认真真的听完。
不懂的地方甚至会去问老师，似乎任何一点知识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教政治的老师名叫孙毅，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身板却看起来十分硬朗。
年老、身体好、爱抽烟，这是孙老师给吕宇道留下的印象。
而且每堂课下课后，就能看见孙老师在过道里对着外面“吞云吐雾”。
“唯物主义认为，物质是本源，意识是派生的，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
孙老师对着课本念了一遍，然后宣布：“同学们自习”
接着他就跑到教室外面抽烟去了。
烟刚点着，孙毅就看见吕宇道一脸微笑地走向他。
孙毅有些无奈，他吐了一口烟雾，缓缓问道：“说吧，今天又想问什么？”
“孙老师，我想问您一下，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中，‘物质决定意识’与‘意识决定物质’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老师，吕宇道还是表现的十分尊敬。
听完吕宇道的问题，孙毅突然认真起来。
他沉思了片刻，对吕宇道说：“如果是别人问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但如果是你，我会告诉你，毕竟你迟早会知道。”
吕宇道一脸迷茫，怎么，我这么特殊的吗？
孙老师没有理会一脸懵逼的吕宇道，自顾自的说道：
“关于唯物和唯心的争论，从公元前200年的秦汉时期就已出现，到19世纪40年代被马克思与恩格斯明确定义。
这个问题一开始是哲学领域的问题，但在上世纪初，这个哲学问题却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成为了物理学领域的巨大争端。
而出现这种现象的转折就是波粒二象性的发现与量子力学理论的确立。
这两个发现颠覆了科学家们对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唯物’与‘唯心’的两大对立阵营。”
吕宇道沉默不语。他听说过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但这集体叛变科学跑去研究神学，也真是够奇葩的。
可这和他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孙毅望向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峦，将烟放在口中吸了一口，而后轻轻吐出，如同一个智者在思考世界的本质。
他缓缓说道：
“所以看待这个问题要从科学的角度，而非哲学的角度。
那么回到原来的问题，什么是‘物质决定意识’。
宇宙中的物质由微观粒子构成，微观粒子是在不停地做无规则运动。
但真的是无规则吗？”
吕宇道低头沉思。确实，不管微观物理还是宏观物理，都理应遵循相同的定则。
就好比将一个物体从4.9米的高空抛下，它一定在一秒后到达地面一样。
只要能知道某一时刻微观粒子的质量与所受的合外力及其原本速度，那么他在瞬间的轨迹必然是确定的。
而将微观放大到宏观世界，微观粒子运动的必然性也意味着宏观世界的必然性。
一切都会是必然发生的。
“也就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必然的。
我们自以为自己的主观意识可以影响物质世界，但实际上我们都只是命运中的一环罢了。”
吕宇道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孙毅赞许的点点头，手上的香烟轻雾缭绕，在夕阳下盘旋迂回。
“那这么说来，唯物主义就完全没有问题。那为什么会出现唯心主义？”
吕宇道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理论上讲，唯物主义确实颠扑不破。
但理论成立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微观物理量恒定不变。
唯心主义认为，人的意识可以改变微观物理量，
诸如引力常量G，静电力常量K。以此解释量子力学领域的不确定性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吕宇道有些震惊，他又问道：“人的意识也能改变物理量吗？”
吕宇道心想，这要是能改变，你咋不把引力常量G改成零直接上天呢？
听到这个问题，孙毅并没有做出回答，而是又自顾自的说起来：
“2011年，美国超心理学家迪恩·雷丁做了一场关于双缝干涉的实验。
他找来137名有丰富经验的冥想者，让他们调整身心进入冥想状态。
而后，雷丁让他们将意念集中在双缝干涉实验仪器上，保持30秒后将意识移开。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当冥想者们将意识集中在双方干涉仪器上时，探测屏上的干涉图像变淡，表现光子粒子性的两条竖纹图案变得更加清晰。
而当冥想者们将意念一开始清晰的干涉图像又再次出现。
人的意识确实能在极短时间内改变物理量，即便这种改变极其微小，但蝴蝶效应能将其无限放大。
这就是‘意识决定物质’。”
孙毅将剩下的半截烟头掐灭，吐出了一口浊气。
“当然，不是所有人的意识都能改变物理常数。
但也同样，有极少数个体能对物理常数造成巨大影响，甚至改变物理法则。”
孙毅转过头看向吕宇道，吕宇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那深邃的眼神看穿。
“这些人被称为异能者。”
孙毅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很小，但却如雷暴般在吕宇道的脑海里炸开。
“孙老师也相信异能的事吗？”
吕宇道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但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孙毅欣赏的看了看平静如水的吕宇道，并没有说破，而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先回去吧，明天见面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
明天并没有政治课。
吕宇道点了点头，回到教室内的座位上。
他暂时也不能与孙老师交谈，一方面，他今天获得的信息量实在太大，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另一方面，今日孙老师的行为话语实在太过反常。
尤其是最后几句话，在吕宇道看来，似乎别有用意。
此时，下课铃已经打响，拥挤的人流从三栋教学楼涌向校外。
吕宇道背着旧书包走在茫茫的人潮中，心情有些许茫然。
他忽然意识到，这世间恐怕还有不少和他一样拥有超凡力量的人。
可他却从未见到过。
吕宇道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南湖苑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逃避了16载，今天，他想要直面自己的一切——以及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