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刺杀之事，显阳宫的守卫更多了。
舒昭昭虽说在宫里调养身子，却也听到了不少朝堂上的风声。
皇帝雷厉风行，抓住李家谋反的证据和刺杀之事的把柄，一怒之下将李家诛连九族，不日问斩。
舒昭昭心里一阵胆寒。
这就是帝王。
不容任何人、任何事危及他的权势。
帝权至高无上，这就是封建社会。
皇帝下了朝，一如既往地又来了显阳宫。
刚进殿就看见云婉趴在舒妃的腿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圆滚滚的肚皮。
“额娘，你是说这里面有个小人吗？”
自从云婉中毒痊愈之后，这孩子就越来越黏她。
待她也越来越亲近。
孩子总归是单纯的，你对她好，她就拼了命地也对你好。
连舒娘娘都不喊了，一口一个额娘喊着她。
“是啊，这里面有云婉的小皇弟，云婉你可喜欢？”舒昭昭摸着云婉的头发，笑得温柔。
她也不知怎得，愈发有慈母的光辉。
只见云婉撅起嘴巴，使劲地摇摇头，肉嘟嘟的脸蛋被她甩得乱颤。
“云婉不喜欢弟弟，云婉喜欢妹妹，她一定能和额娘一样漂亮！”
阿秋和春雨都在一旁笑她。
“小孩子真是童言无忌......”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春雨比谁都希望这一胎是皇子。
入宫以来的明枪暗箭她都看在眼里。
正是因为太清楚宫里的腌臜手段，她才更希望舒妃娘娘生个皇子来傍身。
皇帝见到此场景，心都要被填满了。
他虽然有许多嫔妃，但没有一个人像舒妃这样特别。
对他而言，舒妃给了他家的感觉。
他若不是皇帝。
有昭儿一位良妻，有一子一女，何不为一桩美事啊......
皇帝沉郁嗓音道：“云婉，不管你额娘肚中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要爱他护他，好吗？”
云婉跳下来抱住皇帝的腿。
“儿臣知道！云婉最近勤加练习弹弓，将来必定能保护好弟弟妹妹！”
皇帝欣慰地摸摸云婉。
这个样子简直是跟他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春雨将云婉带下去。
皇帝拉起舒昭昭的手，“爱妃，朕铲除了丞相的根基......”
舒昭昭没有回答。
这不是她一个宠妃该多嘴的事。
“朕会慢慢抬高舒家的地位，封你父亲为镇国大将军......”
舒昭昭嘴角露出淡然的笑容。
“陛下，臣妾父亲只是个武将，平日只知舞刀弄枪的，臣妾怕......”
“爱妃你什么都不必怕，有朕在......”
舒昭昭默声不语。
当下的信任又有什么用。
若是哪天皇帝怀疑的种子撒在了舒家身上。
等待舒家的便是万丈深渊。
那么届时的舒家与今日的李家又有何不同呢。
她不敢想......
“陛下，竹翠宫的李废妃想见您一面。”王保全禀报。
不知什么人把李家的事告诉了那个女人。
如今正在竹翠宫哭着喊着要再见陛下一面。
他也是被逼的不行了，才斗胆过来禀报。
看皇帝犹豫不决，舒昭昭推了一把力，“陛下如此重情重义，您还是去看看她吧。”
皇帝想了会，嘱咐舒昭昭几句，便去往竹翠宫。
宫门打开，落叶铺满院落，枯黄萧瑟。
灰尘随风而起，整座宫殿都显得凄凉无比，透出死沉的气息。
“咳咳......”皇帝没忍住呛了几口。
皇帝走进殿内，殿里已不似往日那么奢华耀眼。
许是内务府的奴才苛待，桌上还留着馊掉的饭菜。
屋内气味难闻，皇帝强忍蹙眉。
“陛下......你来了......”贵妃从床榻上缓缓起身。
她瘦骨鳞崎的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纸一样惨白的脸庞更显消瘦不堪，脸上竟然多出许多皱纹。
皇帝难以将眼前面如岣嵝的女人和昔日风采动人的贵妃联系在一起。
李氏用尽全力站起来。
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而艰难。
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灰之色，面部神情萎靡，两眼空洞无神。
“陛下......你终于愿意……愿意来看臣妾了。”
皇帝嫌弃的神色不加掩饰，下意识退后一步。
“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李氏察觉到皇帝的厌恶，自嘲般笑出了声。
“陛下，你竟厌恶臣妾到如此地步吗？”
皇帝看着她没有说话。
回想起她刚进宫时，他也曾为她的娇羞动过心。
可她呢！
仗着母族的权势，居然害了那么多嫔妃和皇嗣。
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她的父亲在前朝结党营私，意图转移皇权。
古来帝王，有谁甘愿被他人瓜分皇权。
又有谁甘愿做一个傀儡皇帝。
这让他怎能不恨。
“李氏，你残害那么多人，落在今日的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李氏的呼吸起伏愈发大了起来。
“咎由自取？哈哈哈哈——”
“陛下，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点错吗？若不是你自私多疑，我父亲怎会踏上这条路！若不是你一心求子，我又怎会变得如此！”
皇帝冷眼听着，脸上不带一丝波澜。
“事到如今，你竟还觉得自己没有错！难道你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没有哀魂在你身侧哭鸣喊冤吗！”
“那是她们该死！谁让她们夺走了我的宠爱，夺走了我的孩子！”
“都是她们作的，怨不得我......”
皇帝摇头：“你已经疯了。”
“是啊！我早就疯了，都是你逼的！都是你逼我的......”
皇帝转身离开。
李氏倒在地上，眼见着明黄色的背影逐渐变小、逐渐变得模糊。
朦胧间，她彷佛又回到了十七岁。
那时她方才入宫，陛下最宠爱于她。
父亲也风华正茂。
她好怀念那时的光景。
可惜......
再也回不去了......
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周身疼痛，彷佛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
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脸上却是带着笑容。
父亲、母亲，女儿来陪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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